“佳瑶。”子昊一路喊了进来,他迈进门槛,见她一副恍惚不宁的样子,便俯在她耳边低语,“泽柏在后院门口等你呢。”
她震了一震,只不作声,寻思了半晌,毅然说道:“你让他回去吧。”
“你是怎么了?这几天我就做琢磨着你们俩不对劲,他也是一副恹恹不振的样子,怎么问他都不出声。”他道。
“大少爷,你就别再问了。”在一旁的又柔也忍不住出声道。
子昊见状,忙捉住又柔盘问:“又柔,你自小伏侍小姐,你一定清楚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如你告诉我吧,省得我两边问来问去的折腾人。”
又柔眱一眼愀然不乐的她,低垂着眼皮道:“少爷,我也不知道……”
“你……”他堵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跟泽柏分手了。”她恻然地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着,尽管极力掩盖语气中的悲伤,却依然汩汩地流露出来。
“分手。”他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好端端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呢?”
“大哥。”她渐渐神色改变,将两片薄唇捺得紧紧的。“早断晚断都
是一样的。不如趁此机会散了吧。”
“佳瑶,你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开呢?”他一向不赞成棒打鸳鸯,他自己就深受其害。
“大哥。”她怆然地喊了一声,眼泪如豆子大掉了下来,“他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子昊惊得面带讶然。泽柏的确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这不能怪他……只是我早已指婚,我们的事只能算是一段回忆了。你跟他去说罢,让他自己保重,别再惦记着我们的事了。”她说毕,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发颤,哭得更凶了。
子昊怔怔地扫视了她几眼,尔后不则一声出去了。
他站在门口,提起一脚,飞在那白板门上,门不负重荷咿咿呀呀地作响。
“你下个月都要成婚了,还来找我妹妹做什么?”他揪夺住他深蓝色箭衣上竖起来的衣领。他一时没提防,便被他推掇在树干上。他手上的白玉扳指豁啷啷地滚落在地,碎成两瓣。
他窘得面皮紫涨。
“那是我阿玛决定的,不是我自己的意愿。”他讪讪地站起身来,难以抑制的苦楚
使他的脸涨得绯红。
“那也是铁铮铮的事实。”他松开手,立直身子,走了几步,回转身来对泽柏道,“这样也好。总是有情人不能眷属,长痛不如短痛。”
他一句长痛不如短痛直捣进他的心湖里。泽柏面上微有髭须,他上前几步,扯住子昊的胳膊,哀哀地恳求道:“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子昊手一摔道:“你见她也没用啊。不是我不让你见,是她不肯见你。”
见他一副如丧魂魄的样子,他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不如我回去再去劝劝她吧。”
“那劳烦你了。”说毕,他走了,脚步沉重,一如他的心情。
妙晴怏怏不乐地整日整日关在闺房里,又柔曾教她学绣花,她也表示得兴趣很盎然的样子,渐渐学有所长。她呆的房里,便是整天地绣花,只是一天连花的一瓣都绣不到。她拈着绣针,一坐便是一天。
又柔见她整日地发楞,茶饭不思,百般宽慰她。
日子一日延挨着一日过去,泽柏又来过好几次,而子昊每每唤她出去,她都一一回绝。这一天深夜里,夜的温度较之
白昼降至许多。而她仍在绣棚旁拈着针,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色的绣布,那上面的一对鸳鸯已经成形,再绣几针便可完工。在那灯光烛影里,羊角灯里那昏红的光明将屋子照耀得暗沉淡然。她绣一会便放在膝上顿了一顿。反复几次之后又柔劝她道:
“小姐,已经打了三更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你先去睡吧。”她将又柔打发了以后,抬眼望了一眼窗外,浮云消褪,星星疏寥,月影半遮。她将灯芯往下戳了一戳,那火舌便焰腾腾地烧起来。
这时有只信鸽冲破那黑暮停在那窗台上。她拾起字条一看:“在门外,速见。泽柏。”她顿时心乱如麻,思量了良久,才将那字条团了一团,不去顾它。
她又绣了几针,将那副鸳鸯帕绣好之后便摊平在梨花圆桌上,草草地熄了灯,上了床。
而那只信鸽又一次从半敞开的窗扉飞了进来,不去理会,它就扑腾扑腾地翅膀执着的不肯离去。她只得无奈地从它拴着的脚链上将那字条抽了出来。
“明日是成亲之日,最后一次晤面,勿拒。
”
万般辛酸齐齐涌上心头。她将那字条贴在胸口,阖上脸,珠泪纷纷地滚下腮边。
她霍地将那窗子关紧,遂上床掀过被子将自己没头没脑地盖起来。
过了良久,她又听到的笃的笃声。她半掩下被子,将头往窗子处张望过去。见那只信鸽伸着喙叩着窗户上横亘的雕木。踮着脚攀着窗沿走来走去。
泽柏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信鸽一次又一次地飞进去又飞出来,他忧喜半掺,喜的是信鸽脚上的字条不见了,正是说明她已看了。而忧的是他死命地盯着那紧紧阖上的门,期盼着它打开来,然而却毫无动静。他在地上踱来踱去,想到明日,正是他的大喜之日,娶的是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女人。听额娘说那个女子也是出身显赫,美貌不凡,性情柔和,识书答理,几乎世间最美好的词都用在了这个女子的身上。而他却连这女子的闺名也记不得了。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活人而已。
他扶着那粗大的树干,粗粝的外表,他将指甲深深地抠去它的树皮。大块大块地剥落下来,将指甲掐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