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濛濛的细雨下将起来,将树木刮得飕飕地作响,天空犹如被人泼了墨一般,转眼间阴云密布。
“谢谢你,清心。不如进来坐一下吧。”清心将妙晴送到家里,并一路护送她上楼。
“不必了。我先走了,你小心点。”清心盯着她清澄亮光的眼。
“等等,我拿把伞给你。”妙晴返身回房,从伞筒里抽了一把簇新的伞给她。哪知走到门口她已猝然走掉了。
清心走入电梯,将摁钮疾风骤般地摁下去,将她一肚子的怒火,委屈,不快,惆怅等等一骨脑儿地发泄在这摁钮上。她的手被揿得生疼。她觉得自己通身像被这雨一桶接着一桶地浇下来。
她进电梯时已经听到妙晴的喊声,但是她充耳不闻。她憎恨这个女人的声音,妒忌她将那件名贵的婚纱揣在怀里走在马路上,向人炫耀她的幸福。
“苏妙晴。”她咬牙切齿地叫道。腮变得绯红。门外的雨已经愈发地瓢泼,像一袭珠帘。她额上筋骨突显,一甩头发,冲入那雨帘中。
只片刻遍身被雨冲得水淋淋的。疾雨将灌木打得东歪西倒,地上落了好多枯黄的树叶,半截钻在
泥泞之中。
她钻入一棵树荫底下,一只响雷轰然地打下来,攸地眼前一亮,稍纵即逝。她巴不得被雷劈成两半才好。她痛哭起来,黏湿的衣料一匝一匝地紧紧贴在身上,她蹲下身子,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倾盆的雨挟裹着小沙砾打在身上,哔哔剥剥,竟也凛冽的痛楚。
她一抬眼,见眼前是一条逼仄的小道,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她躲在一屋檐底下,打了一通电话给乔泓希。
“妙晴怀孕了是吗?”她悲痛而颤抖地说。
乔泓希接到清心的这通电话,又听到她这么一说,惊讶极了:
“清心。”
“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是我比妙晴先爱上你的。”她悲恸不能自制。
“清心,对不起,你应该找个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乔泓希略感歉意地说。
她的泪顺着脸颊悄然无息地滴下来,她的身上是微含着腥气的森森的雨味。她不舒服极了。但是更令她不爽的是她的心,自从遇到乔泓希以来,她每天都在煎熬之中。
“我想见你。”她拖着沉痛的悲调说道。
乔泓然嗟息了一声说道:“清心,雨下得这么大,你先回家吧
,有什么事等你心情平复下来了,我们再说。”
“不……”她执拗地喊道,“我想见你。”
“清心,你应该明白,我喜欢的人是妙晴,而妙晴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就要跟她结婚了。而且她怀了我的孩子。我跟你,退一万步来讲也不可能在一起。”乔泓希极尽委婉地说。
他的语气很蔼然,但是却深深地戳进她的心里。她心神恍乱地将手机垂下,只隐隐绰绰地听到泓希在话筒里的“喂喂”。
她步履迟缓地走着,这一条窄仄的小道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雨已经止了,疏疏落落的垂下几滴雨珠打在睫毛上。她的眼睑里沾满了泪水。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却没有料到她身后悄然地跟了一条人影。那人影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她终于发现被人跟踪了,心口蓬蓬地跳起来,同时也脚步子加紧了走着。然而那条人影却不打算放过他,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心口吊到嗓子眼里,一路疾步走着,才发现这条小道是一条死胡同。她霍地侧过身子来,看到她面前的那个男人。
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倒不难看,只是他涨红着
脸,不时打着咆嗝。原来是个醉汉。
她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他,那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着嗝。
她悄悄地从他的身旁走过去,脸色煞白,一颗心哄嗵哄嗵地跳起来。
他一把将她拉住了,口齿不清地说道:“为什么要走?别走啊,小云。”
“我不是小云。”她憎恶地甩开他的手。
他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拽了过来:“你见到我很害怕吗?别跟我分手,求求你。原谅我吧,不要离开我。”
“你认错人了。”她懊丧地推开他,他像一堵铜墙铁壁,堵着她不让她离开。
“我跟你好了三年,你就为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一脚把我踹了,难道你对我一丝感情也没有吗?”那男人嘴里胡言乱语着,口水从嘴里溅到她的脸上。
“你放开我。”她狠命地挣了一挣,那男人眼神却留在她被雨水冲涮过的衣服上,白衬衫下她的胴/体若隐若现。
她意识到自己,忙将手拢在胸口。
“小云,小云……”那男人低低的喃喃着的,将脸压在她的肩膀上。
天空还是布满了阴霾,就像黑烟滚滚,朝她侵袭而来。黑鸦鸦的,铺天盖地的黑云……
她无处躲藏,走进了一个曲折蜿蜒的迷宫,转来转去,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原来是没有出路的。叶子瑟瑟地经风的吹拂下发着齐整的摇颤声,花瓣离开了花萼飘飘荡荡地被风吹得颠来颠去,落在地上被无数脚步践踏过……
她醒来了,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清心,你醒了。”妙晴收到警局打来的电话,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宽大的袖子缩上去,露出她的一截手腕,上面一道一道的红印子,还有指甲的掐痕。妙晴的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清心……”她泣不成声地说,“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妙晴迟疑地转动着眼珠子,她昏沌的脑子里开始显出十分明淅的的景象来:那个噇得烂醉的男人,那条幽暗的小巷子里……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重的气,泪水齐唰唰地落下来。
她曲起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下去,浓密乌亮的头发覆盖了整个滑腻的脖子。她的心都要碎裂了。为什么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平?她最爱的人都纷纷地离她而去,如今连……她腾地昂起脸,满脸的乌黑,朝妙晴嘶吼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