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晴做了一桌子泓希喜欢吃的菜,满满的,异香扑鼻,如果是在平时他早就忍不住大块朵颐了。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全无胃口。
他沿着桌边坐了下来,这间房子里所带给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连这房子的气味他都是十分熟知的。他闭上眼都能准确地说出摆设放在哪个位置。他瞥见她围裙底下微微突出的腹部,想着她的肚子会越来越大,但是他们的婚礼却遥不可及似的。他冲动地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差点将她手上的汤都溅了出来。
“我们马上结婚吧。”他的语气十分地坚定。
“结婚?”她狐疑不决地蹙额,将汤往桌子上一放,双手在围裙横纹花案上搓抹了一下。“你是说真的吗?那么清心怎么办?”她不住地吮着下嘴唇,举眼望着他。仿佛洞察他的心事。
他即刻软了下来,想到方才清心寻死觅活的模样,不禁寒从心来。“如果我们再不结婚,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那到时我怎么跟你的父母交待呢?”
“先吃饭吧。”她径直坐了下来,脸色平静。
他端起碗,心里却是一片迷惘。他知道她对他已经感
到灰心了。自己为什么处理感情的事情这么优柔寡断呢?两个女人各掐住他的一条软胁。他想挣扎也是陡然。清心用一张生硬的网将他罩住,用内疚以要胁。而妙晴,他是心甘情愿被她网住,却在她编织的温柔网里垂死挣扎。
“不如算了吧。”她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十分的轻柔。
他愕然地望着她,楞楞地说了一句:“什么叫做算了?”
她继续埋下头吃饭。
他唿地站起身来,将筷子使劲地往桌上一掷,砰咚地敲在正在吃饭的妙晴的碗上:“我不要算了?为什么要算了?我不明白算了的意思,你是不是说想分手了?”
她冷静地将他的筷子两端对齐整齐地摆放好,冷眼睄了一睄说道:“是的。我想清心不会那么爽快就放手了。你夹在我们两边也够为难的。我不想让你痛苦地做决择,所以我宁愿退出。”
他惨然着脸:“我不需要你这么伟大,勇敢地帮我做出决定,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意见。”他顿了一顿说道,“那你预备把我们的孩子怎么样?”
她沉吟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不想孩子一出世就没有
父亲。”
他睁大了双眼,一阵强烈的悲伤压迫在他的心尖:“你准备将他放弃了吗?”
她木然地扒着碗中的饭,味同嚼蜡,一点味道也没有。她搛起一筷子,米粒乱纷纷地往下掉。
“不知道。”她冷着脸说道。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他厉声地叫起来,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他待要发作,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便缩住了口。那个搅得他的人生不得安宁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苦痛的死寂之中只有铃声疲而不倦地响着。
“接吧。”她强迫自己舀了一匙子的汤放进嘴里,冰凉侵肌。她的心丝丝的寒起来。她并非不爱他,只是觉得这份爱太沉重了,负荷不了三个人。
他既没有接听,也没有关闭,任凭那音乐响了一次又一次,悠长的婉和的旋律,是一首耳熟目详的歌,她为他选的。现在听来怎么觉得这样的刺耳。她劈面夺过那只手机,疾迅地摁下了接听键,挜入他的手上。
话筒里传来清心焦躁的声音:“泓希,你在哪里?你快来吧,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的,那个菲佣她走了。你快回来吧,我把汤打
翻了,我又滑了一跤……”
妙晴只是觉得眼泪像抛沙一样纷纷地落下来。她揉了一揉湿濡的眼窝。
“清心。”他清了清嗓子,胸中那股憋闷愈发地沉重堵噎,“我马上就来。”
妙晴默默地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碗筷一一收拾堆叠起来。
他要上前去帮忙,她拦着不让他靠近,带着哭泣的腔调说:“你走吧,清心还在等着你呢。”
“我帮你洗碗吧。”他说着又要上前。
“你能不能走?”妙晴咬着下嘴唇,眼眶里满是泪,哽着嗓子说:“你走吧。我放你走好不好?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明天……明天我就去把孩子拿掉,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妙晴。”他哀伤地唤着她,“你不要这样好吗?”
“我不要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头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大发脾气,她曾是那样和气的一个人,他不是最喜欢她温柔又带点小诙谐的性格吗?但是不了,她今天窝着那一股火她想要一骨作气地发泄出来。“你不是最喜欢女人温柔似水吗?那么清心她可以满足你。她是多么的小鸟依人,她对你言听计从。无论
你想干什么不管是对还是错的,她都会支持你。但是我不会,我不是你买回来的木偶!”她说了那么多的心底话,看着他的脸色从煞白转为一点点青色。她紧紧地捺住自己的嘴唇,将它咬得惨白无色。
“你们要逼死我吗?”她看到两行泪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痛苦爬上他的眉眼之间。她一时怔在那里,将嘴唇咬了又咬。“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没办法,如果我不去的话她会去自杀的。她以死相逼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她的无情被摧毁无余。
他慢慢地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她看到他的双肩在微微地瑟动。
她一时手足无措。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觉得我就好像被一群人逼到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要坠落……”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流露出来。
她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凄凉地望着她,微红的眼圈,下巴上长满了髭须的青碴。他反握住她的手,只有她才能给他一丝丝暖意。
她的一排手指抚在他的下颌上,刺刺的,一种奇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