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弗仔细打量着一旁的男人,方才他们的对话中,只有他没有与他们称兄道弟,看起来也不像长久做这种事的人,更像是临时加入进来的。
也许,他是那个可以逃脱的突破口。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上官弗试探着问他,那男人故意装作不理会的模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若是求财,我也能帮你,只当是一场交易,我用钱来买我的命。但我若是出了事,你们脱不了身的,你要也知道对不对?”
那男人似乎有些动摇,上官弗正要继续劝说,那猥琐男人又一次走了进来,“你出去吃饭吧,这里我来看着。”
上官弗下意识地向后蜷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面的陌生男人身上,却见他站了起来往外走。
那名猥琐的男子瞧见上官弗有些慌乱的模样,兴奋道,“瞧瞧这细嫩的皮肤,千金之躯诶,就让我这么看着,可不是难为我嘛。”
上官弗不自觉地向后退着,躲避着那名猥琐的男人,“走开!”
男人一下扑了上来,上官弗一个反身却被抓住了脚踝,然后整个人顺着压上来。她像只待宰的羔羊,生死都被人拿捏在手上。
正当她绝望之际,面前的人却突然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是方才那名劝阻的男子,手上正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眼中正是错愕的神情。在与上官弗对视一眼后,便赶紧过来解开了她的绳子。
“小心!”
那猥琐的男人摸着后脑勺爬起来,站稳了脚步,当即冲过来。
“你干什么?这个时候你想英雄救美。”
那人一把推开上官弗,指着后面的方向,“你从后面跑,快!”
猥琐男人冲了上来要报那一击之仇,却扯下了那人的面巾,暴露了那人的真实面容,
上官弗看向门口的方向,害怕外面的人进来,当即从后门的方向逃跑,刚跑出一段距离就听见后面传来猥琐男人叫喊的声音。
“快来人,人跑了!”
上官弗不敢回头,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逐渐密集,跑出了林子才发现这座山,山与山之间连绵不断,能走之路隐秘崎岖,山谷纵横,山涧深不见底,她不敢回头去看后面的人,只能奋力奔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跑路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一次却因为那个猥琐的男人,由衷地害怕,慌不择路的她踩中了悬空的路沿,当即翻滚着落下了山涧,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
薛岂文昏迷了三日,上官弗失踪了三日,皇城的禁卫军也搜寻了三日。
夜色之下,缙云山的三凌涧是整个缙云山最险峻的地方,山路崎岖,崖壁陡峭,谷涧纵横,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来此。
一道黑色的身影越过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山涧,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山崖前停下了脚步,夜色没入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黑白的眼眸。
上官弗已然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疼痛中醒来,又将第几次因疼痛而睡去。摔下来的时候,崖壁间零散的树枝为她减去了不小的重力与速度,但一路磕磕碰碰地摔下来,身上的嫁衣被划得七零八碎,有的枝干也生生地插进了皮肉里,加上最后落地的那一摔虽然没有摔到要害,却让人动弹不得,只是轻微地挣扎着要起来,伤口便犹如撕扯般疼痛。
她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不敢动弹,落到这里两日,滴水未进,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山中阴冷,谷底尤是,若是这一摔死了倒还好,最痛苦的莫过于,她清醒地感知到所有的痛苦,却不能移动分毫,整个身子因为寒冷止不住地发抖。
都说,人在快死的那一刻会想到一生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直到她确定这个答案之后,这些日子以来的愁思杂绪在这一刻终于格外的透彻明了。
空中的阴云变换着,似有大雨之象,天空中那颗还在闪亮的星辉是支撑着上官弗的唯一希望。只是逐渐聚集的云团将最后的星光遮住之后,那徘徊许久的雨点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上官弗因为疼痛闭了眼,那颗将要滴入她眼眶里的雨滴直直地滴在了另一个人的背上。
他将带来的锦袍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寻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股熟悉的暖流渐渐暖了上官弗的身子,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黑暗之中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前行,她亦没有力气说话,两个人就这样,许久。
天色漆黑,加上暴雨,山中的路难以行走。
山洞之中,终于生了火,火光瞬间照亮了那个人脸上的面具,也照亮了上官弗一身的伤痕。红色的嫁衣与零零散散的血迹浑然一体,那人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拔出了皮肉里的木屑,上了药,止了血……
微微睁开的缝隙因为虚弱,又重新闭上,上官弗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安心地睡去,即使洞外瓢泼大雨,四周的一切也安详得像辛宿山的那场雪一般。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然而山中的雨,来得急也去得快,雨声停歇的时候,天色也已渐明。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冥夜凝视着怀里晕过去的上官弗,既因自己出现在这里的行为而惊骇,又因为此刻她躺在他的怀里而平静非常。
原来只有当世界只有自己与她两个人的时候,自己的心才会在这般平静,时间也才不会那样漫长,无论是在辛宿山的雪地里,还是,在这缙云山的谷底。
他抱着她起身,沿着山涧之下流动的水流出谷,她眼角因疼痛盈盈聚起的眼花与初阳照射下的水面闪着同样的粼粼的光。
怀里的人似乎喃喃地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冥夜瞧了一眼似醒非醒的上官弗,眼神微微闪了闪,然后又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