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微笑,整张脸就裂开了。
——大哥,你不是人你早说啊!
最后,郁箐放下扫把问:“工资呢?”
老板哭着说:“我把柜台里的钱全都给你们!”
郁箐冷笑,那不就成了敲诈勒索了!
然后他去报警,让警察调监控看到底是人是鬼?
郁箐在闹鬼前,就让宁宁把鬼屋的电给断了,监控绝对看不见!
老板最后痛哭流涕地交出了三千块。
但是郁箐才不好骗:“他在鬼屋提高了那么多的业绩,绩效奖金呢!提成呢?”
在她身后狂舞,为她壮大声势的鬼影怒目而视: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成呢?!
郁箐:“夜班加班费呢?”
鬼影怒目:费呢!
郁箐:“精神损失呢?”
鬼影怒目:失呢!
老板感觉自己还不如被索命得了!
……
群魔乱舞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老板被打晕放回了收银台,摆出了个睡觉的姿势。
等到第二天早上,老板会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被索命的噩梦。至于消失的工资和莫名其妙的满头包——世界上那么多未解之谜,总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嘛。
鬼屋的大门被关上。
鬼手打了个响指。
电回来了,墙上停滞的时钟再次开始滴滴答答地转动。
夜色里,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渐行渐远。
……
郁箐一共要回来了九千五的工资!
郁箐也不算欺负人,因为死神的业绩十分显著。只要有他在的晚上,鬼屋的效益蹭蹭往上涨。老板还因为宁宁省下了不少空调钱!
但是郁箐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她看见了死神宁宁的工作记录。
他们坐在了游乐园街道边的长椅上。
郁箐问:“打工是不是很难受?”
但是死神宁宁不肯说了!
他扭开了脸。
死神宁宁经常因为吓哭小朋友被投诉、吓坏同事被投诉,态度恶劣被投诉,还经常恐吓老板——看起来很像是个恶霸。
但郁箐知道,就在不久前,鬼影还会无情地吞噬怨灵、制造恐惧,是怪谈里最恐怖的boss;他讨厌活人的体温,还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他离群索居太长时间,每天蹲在大树底下长蘑菇,和外面的世界完全脱节,就像是一台沉重而运行缓慢的大机器。
可是他竟然现在能够试着和活人相处。
打工会快乐么?当然不会。
郁箐问他:“你待在怪谈里就好了,不懂外面的世界、不喜欢活人也没有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跑出来呢?”
——因为死神还没有抓到骗子,他想要先哄哄消沉的箐箐。
就像是他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却爱上了烹饪;他根本不需要住在房子里,却打造了两个小窝;他根本不喜欢活人的世界,却试着走出去,适应活人的生活。
但这让他怎么说?
对于这只恐怖的鬼影而言,亲口说出这些话,比杀了他还要难。
他也就是最近才试着变得温柔了一点点的!
死神宁宁凶恶地盯着她:他再也不是之前被她蹭一下就惊慌失措的鬼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怕她的温度。他低下头,突然蹭了蹭郁箐脸上用来扮鬼红墨水——郁箐被蹭得不停往后躲。
是的,他打算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只要把郁箐蹭懵,她就想不到问他了!
但是郁箐却扛住了他的狂蹭,笑眯眯、坚持不懈地问:“为什么呢?”
烦人的郁箐!
他瞪着她:“再问,死!”
死神出去打了一整个月的工,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拿着镰刀。
过去,他只需要在怪谈里游荡,所过之处都是怨灵们惊恐的尖叫,放过一只人类的小命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但现在他出去打工,帮她喂养小鸡,笨笨地递过来七十块钱。
恐怖的鬼影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郁箐看着他不说话了。
他们对视着。
为什么呢?
她不是心知肚明么?
是什么让老虎变成猫?
是什么让兔子长出尖牙齿?
……
深蓝色的夜空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明亮的靛蓝色。
世界的光晕像是温柔的童话。
但是这一次他们带了伞,不会再被清晨的光灼烧了。
在那把大大的黑伞遮挡下。
折射四散的晨光像是婚纱。
他们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呢,也许早在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也许是那束苍白的玫瑰花……爱情早有预兆,不可救药。
他们对视着,慢慢地靠近了彼此。
先是一个浅浅的啄吻。
吻对方的鼻尖、上唇。
紧接着是一个漫长的,深深的吻。
像是坠入了无尽的、互相交缠的风暴当中。
他小心翼翼收起自己尖锐的牙,如同亲吻一朵易碎的玫瑰。她也踮起了脚尖,努力在狂风般的吻当中维持着一丝的理智,死死抓着那把黑色的大伞举在他们的头顶。
爱情的狂风暴雨中。
一轮浑圆、前所未有的明亮红日,就这样在街道的尽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