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梅府失火。
李宗煜晚上跟九王进了宫,一直等到深夜才回来。
也许是做贼心虚,江浸月一直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等听见李宗煜回来的声音,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一双眼睛,隔着夜色看李宗煜。
“怎么还没睡?”
李宗煜走了过来,从旁边拿了火折子,熟门熟路的把床头的灯火点燃了。
屋内地龙温度降了一点,江浸月披了一件衣服,盘腿坐在床上,小声的回了一句。
“我在等你。”
“怎么了?”
李宗煜收起了火折子,眼睛像是被灯火浸染了一些,瞬间就燃起了一点点的笑意,坐了过来。
身上还有刚刚洗好澡之后的精油香味。
江浸月也感觉到了自己刚刚那句话的暧昧,咬住了嘴唇,最后只是往后退了一点,给李宗煜留了一点的位置,问他。
“王爷,你跟九王谈好了?”
“嗯,明日一早,吉时便会昭告,后日过年,国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拖的时间够长了。”
这障眼迷雾布到现在,不可能隔着过年,也是时候定江山了。
李宗煜怕她着凉,伸手,给江浸月拉了拉锦被。
江浸月抿了抿嘴。
李宗煜抬眼。
“怎么?”
“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江浸月迟疑了一下,还没等李宗煜说话,她就立马说道:“王爷,你会不会因为要跟我去江南,所以弃了这荣坤的江山?”
虽然江浸月并不喜欢老皇帝,但是不代表不钦佩他,这荣坤的江山是老皇帝一寸寸打下来的,五国当中,北大漠,南边突厥,西夏,东盟,荣坤恰好处最中间,可以说是最危险也最关键的位置,老皇帝手腕高明,又有李宗煜这般百战百胜战神坐镇,其余四国多有摩擦,但除了后起之秀一统大漠的离源,暂时还没人敢来荣坤这边动土。
大家都保持着一份奇异的和平,小小的摩擦也不会影响国之根本那种,若是因为李宗煜的后退归隐,而打乱了这种平衡,最后让荣坤不得安宁,百姓水深火热,江浸月自问,她担不起这样大的罪孽。
就算是留住了李宗煜,她也无法心安理得。
灯烛旁边,李宗煜锐利的唇角格外柔和,幽幽的看着江浸月,咀嚼她话里的意思。
“弃?”
“嗯。”
江浸月郑重点头,顿了下,主动反握住了李宗煜的手,声音沉沉。
“王爷,若是这江山因为你
的归隐而分崩离析,百姓因为你而颠沛流离,浸月便是躺在江南,也寝食难安。”
“想什么呢?”
李宗煜笑,低下头,看江浸月的手。
她的手很白,指尖虎口的位置却微微的厚,一般姑娘只有捏针的指尖会有茧子,偏偏她,因为一直要练双刀,经历各种各样担惊受怕的事情,不得不被迫自保。
“父皇这几个儿子,便是六哥那样最为逊色,我且问你,你接触皇室这么长时间,可有听说过九哥任何的事迹?”
“啊?九王啊?听说生母也是个不太有背景的人,所以遭遇跟你差不多,这些年一直在宫内”
江浸月猛然顿住了话,一愣。
她发现,她竟然对九王一无所知。
但是这个人却一直在,她与李宗煜大婚的开始,到后来李宗煜去大漠迎战离源,一直到现在回京,九王貌似都参与在其中
可她连最基本的,九王的性格都不知道。
李宗煜看着江浸月,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反应了过来。
“九哥这人,比我还能忍,不然这些年在宫内根本就活不下来,他的文采谋略并不在我之下,至于性格,虽然隐忍了一些,但并不是
坏事,做君王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就是有些担心。”
江浸月抿了抿嘴。
“王爷,我并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便是在荣坤再等一段时间,观察一段时间九王,也是可以的。”
江浸月没敢说自己能在京城一直住下去,现下是动乱之后最为清闲的时候,过不了多久,官眷之间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江浸月怕自己再待时间长就会神经衰弱。
她不是不相信李宗煜的眼光,只不过是怕他急匆匆的做了决定,到了后来,会后悔。
更何况听李宗煜的意思,九王如此能忍耐的一个人,现在给李宗煜的感觉是做好了君王的准备,可若是出了第二个疑神疑鬼刚愎自用的老皇帝呢?
“不要瞎想。”
李宗煜拍了拍江浸月的脑门,顿了下,他叫她。
“浸月。”
灯火下,李宗煜的眼睛格外的深邃。
“我喜欢你,但并没有到丢失原则的地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带你去江南,是因为京城的日子确实没意思,我也向往平和安乐,与你酒醉赏夜,共话桑麻的日子,过往我在京城,争,斗,不是为了我想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李宗煜
声音很稳,神色也很少见的平和安稳。
他活了接近二十年,从未在这段时间感受到此刻的心安,家中有人等这种感觉,他得来不易,所以格外觉得珍贵。
“我只是想活下去。”
江浸月抬头看着李宗煜,懵懂的想起来,李宗煜似乎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候她没有想的那么深,更没有想到最后李宗煜会陪着她度过余生。
李宗煜握着江浸月的手,如珠似宝,沉声又说道。
“当然!这荣坤,是父皇打下的江山,我守护了这么多年,不会轻易弃之不顾,也不会潦草的扶持起一个不成气候的君王,我为荣坤皇室,也为荣坤男儿,这江山的责任,我不会推卸,便是带你去江南,成全花好月圆,他日荣坤有难,我也义不容辞。”
烛火微动,昏黄的灯火下面,那微光在李宗煜眸中如同点了一把火,光芒大盛,隐隐有灼热之感。
江浸月心突然跳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