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影从皇宫摸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近天明,一回到聆音楼就和炮弹似的常荌荌撞了个正着。
“哎呦!你怎么还躺下了,我可没用力…国师大人?”
“…嗯。”祝影揉了揉眉心,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对那边手足无措的人招了招手:
“扶我一下。”
“啊,来了来了!”常荌荌赶忙上前扶住青年的小臂,把人往院中的石凳上带。
“怎么弄成这样子…侍从们没找到您,回来报了信,执事已经带人去寺庙寻人了。”
“出了点意外,不算什么大事。”
“琴鹤君还没有出关,不过那只豹子好像很慌的样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您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叫医部那边的人来。”少女叮嘱了一句就匆匆离开,只留祝影一人坐在庭院树下的石桌前,托腮看她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
面前放着两本有些卷页的书册,她掀开前面几页,尽是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
再到后面,字迹渐渐工整起来,也多了几分风骨神韵。标注也密集起来,对相关知识的注解也从一开始的摘抄到有了自己的想法。
短短半月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用心。若不是那生子系统时不时跳出来催促两句,她都快忘了这人是一个任务者了。
这半个月来生子系统倒是没少催,但是不知道这人在皇宫里受了什么磋磨,对攻略任务全然没有积极性…
明明刚穿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脚步声近了,她也就放下手里的书卷,来人却不是跑去唤人都少女。
“我闻到了血腥气,你受伤了?”
青年看起来像是临时出关的模样,腰间外袍的系带都是松松垮垮的。他眉眼间带了些慌乱,俯下身摁着她的肩膀:
“失礼了。”
和彬彬有礼的道歉截然不同的是手上扯开衣领的粗暴动作。
“也不是什么大伤…”
“咬伤,被妖物噬了血?”那伤口还新鲜得很,连痂都没结上,血淋淋得看得青年直蹙眉:
“可弄死了?”
“啊?不是什么大伤…弄死了。”
祝影才注意到青年的神态有些不对劲,黑色的眼眸比平日还要晦暗几分。墨阴阴地像是不见星点的深夜,清晰地倒映着她有些愕然的脸庞。
“…那便好。入夏湿热,伤口容易感染,你又大病初愈,我先给你疗伤。”
青年的腰间总是挂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外面也没有贴标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辨别出来的。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颈侧,带着一阵清幽的茉莉香气,伤口有些火热的疼痛消退了不少。
“好了。”青年呼出一口气,拿帕子擦了擦指尖,退开些距离偏过头去:
“一时情急…失礼了。”
“无碍。”祝影重新拉上自己的衣领摆摆手,有些好奇地托腮看着自己的这位道友:
“你不是还在隐春期,怎的突然出关了?”
“你的血腥味太明显,灵气也逸散出来了。”
植物化妖算是妖中处境最危险的存在了,但凡是能成妖的植物就必定大补。
在他人眼中,植物妖先是药材补品才算是妖物,不仅天师们要抓,其他妖物也觊觎得厉害。
像是祝影这样的的大妖,随便啃一口都能延年益寿大补亏空,琴鹤君会这么紧张也不奇怪了。
『宿主大大!你死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白色的炮弹一头撞进怀里,祝影忍着要吐血的欲望揉了揉豹豹脑袋,勉强扬起了唇角。
“你再拱来拱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嗷嗷嗷!』小豹子一个猛抬头从她身上跳开,翻身跳到桌子上和她目光对视,眼中满是担忧:
『灵气乱乱的,是不是很疼啊…豹豹再也不当实体豹了。化作实体就不能使用系统功能定位了,还是带在系统空间更保险。』
“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植物的生命力很强的。”祝影戳了戳懊恼的豹豹面包,从肥屁股底下抠出那条大尾巴搓了搓:
“还有好多地方的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没体验过呢。再说了,大豹豹不跟在我身边,谁来保护我?”
豹豹抖了抖小圆耳朵,把脸从爪爪间抬起来,眼神坚定地要入党:『那、那我以后再也不去丞相府了,就待在你身边保护你!』
“嗯嗯好好,那就拜托豹豹了。”祝影不是不信任豹豹的决心,而是对太信任丞相府的厨艺了。
别看小家伙现在哭得喇叭花带雨又信誓旦旦,丞相府的烤乳鸽一钓一个准。
安抚下哭唧唧的豹豹团,祝影再分出神来看向那边的青年,却发现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边的一人一豹黏黏糊糊,那边的琴鹤君重新回到了闭关的静室,坐在蒲团上倚靠着矮柜发呆。
她对他说了谎,那只斗胆冒犯的妖物根本没有被杀死,甚至可能只是被摁着欢好了一夜就被放走了。
那伤口上面残留的妖气强势得很,若是本体死亡,妖气根本无法在他处停留太久。
他扯开的衣襟敞得有些开,除了颈侧的伤口,一同暴露在空气中的还有深深浅浅的牙印和红痕。光是看着痕迹,就可以看出妖物的挣扎有多么用力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笑意清浅的温润模样,很难想象那人情动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干,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还是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
茶水沾湿了唇瓣,又因为喝得有些急而从唇齿间溢撒了一些。他抬手拭去流下来的水渍,突然灵光一闪。
若是道友不能长久地并肩走下去…那么,道侣呢?
若是成为了她的道侣,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必分离,踏在共同的道上,与她一并走下去?
就连那样露水情缘的妖物都可以,那么作为交心之友的自己应当比旁人更名正言顺才对。
屈居人下也好,伏低做小也罢…他不想她与自己渐行渐远,也不想让关系止于寡淡的“道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