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渐离在廊下的空地打了一套拳法,回到屋中时,问尺术张汐音在做什么?
尺术应声出去,不过片刻又回来。
“公主殿下请了张姑娘去荷楼吃酒,如今还在呢。”
段渐离手下的动作一顿:“吃酒?”
两个女子,确实很有话题,侄女的事情他也不能多管,还得先看皇兄怎么做。
段渐离叫了热水梳洗过,穿戴好还是忍不住走去荷楼。
他没进门,远远的在廊庑下往上看,雕花窗棂映出女子的暗影。
张汐音将斗篷披在永和公主的身上,下楼去跟绪眉说:“公主吃醉了,回头我叫人送来醒酒汤,绪眉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下人准备。”
绪眉施礼:“辛苦张姑娘了,奴婢送您。”
“不用,绪眉姑娘去照看公主吧。”
张汐音顺着抄手游廊回去,走到拐角处,却见拱门后的暗影。
她有些被惊吓了,倒吸一口凉气,手捂着嘴巴。
暗影挪到了光中,修长挺拔的男人一脸歉意的看她。
“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段渐离说道。
他走过去,低头看着面前的张汐音,她没披斗篷,身上穿着夹棉褙子,冻得鼻子有些发红。
段渐离边想到窗棂上倒影的动作,说道:“辛苦你了。”
张汐音笑了。
“王爷怎么还不睡?”
看玄月的位置,都已经快子时了。
段渐离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往前两步:“想一些事情。”
张汐音被他的动作惊得不轻,不自觉的
往后退两步,耸着肩膀。
段渐离手上动作微凝,还是略微倾身将披风罩了下去,披风搭在纤瘦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完全罩住,越发显得娇小。
她眼眸有别扭情绪漾开,像一只受惊吓的猫儿,丝毫不敢动弹。
段渐离帮她将带子系好,抬手时手掌几乎要抚上那脑袋,指尖微微一动便往后挪,将兜帽拿起盖在她头上。
“下雪了。”段渐离看着兜帽上飘落的几片雪花,抬手去拂。
张汐音后退两步仰头看去。
廊下吊挂的灯笼光芒微弱,滑落如絮纷纷扬扬,透着沁人的凉。
张汐音的脸颊却是烫热的,她目光流转,看到段渐离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脸上。
“王爷,夜深,您早点休息,我也告退了。”她抬手揖礼,头一次没等段渐离应声,便匆匆迈步越过而去。
宽大的斗篷拖地,转眼便消失在拐角。
段渐离暗眸目送她急急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的上翘。
张汐音心是有些乱的,罩在身上的披风很重也很暖,带着淡淡的迦南香。
张汐音拢着披风疾步回去,没管香叶和丹柳她们的惊讶目光,将披风脱下挂在衣架上。
“姑娘,这是……”
“别多想,都去睡吧,我也累了。”
她躺下盖着绵软的棉被,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披风上。
王爷丰神俊朗,身姿挺拔。
张汐音虽说一开始被惊吓得不轻,可转念一想却并不认为段渐离会对她有什么。
“真是个体贴下
属的王爷。”她喃喃一笑,转眼便睡过去了。
——
之后的数日,永和公主白日里漫山遍野的疯跑,夜里又总是叫张汐音陪她吃酒闲聊,说的话题甚多。
但永和公主却从不说和亲之事,也不说自己心情不好,只叫张汐音捡乐趣说。
十二月初五,誉泓帝派人来接永和公主回宫。
张汐音送了不少玩意儿和小食给永和公主,亲眼目送她离开。
段渐离也要走,南胤来使快到了。
做为富裕大国,他们需要有人去迎接来使,况且,来使中还有南胤皇子呢。
张汐音也目送他离开。
却寒庄便又恢复了平静。
张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嫩生生的侧脸,没说什么。
张汐音回头去扶她,说道:“外面这么冷,奶奶出来做什么?走,回去陪您打叶子牌。”
张老夫人笑她:“我可不跟你玩,你总是让我。”
“我是真不会,没让您,奶奶,您怎么就不信我呢。”张汐音笑说道。
——
另一边,官道上都是镣铐的声音,哐当作响。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人的哭喊。
差爷闻声过去叱问:“又怎么了?”
男男女女围拢的人群中,周老夫人面目狰狞的躺在地上,已经断气了。
差爷蹙眉,对身后的同伴喊:“死了一个。”
随后,对周易宏等人道:“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埋了,不想埋就继续走。”
流放的路上死人是正常的,越发的北上,如
今冷得离开,没人会在意流放的犯人死不死。
周易宏木着脸,拿起差爷丢来的铁铲去挖坑,周洪生也跟着去挖坑。
周朝文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形容枯槁的周老夫人尸体,他知道,自己要不了多久可能也是这个下场,流放的老人十之八九会死在路上。
他不想,他一点儿也不想。
周朝文看到李悦菀,扑过去低声哀求道:“菀菀,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坐在石头上的女人缓缓的抬起头,一张跟李悦菀八分相似的脸上,目光冰冷。
“救什么?死人才会好好的闭嘴。”女人说着,抬手快速的拂过周朝文的面。
周朝文一动不动中眼神惊恐,随后嘭的一声栽倒在地。
女人眼中的冰冷消失,变得惶恐的喊:“啊,死了,死人了……”
周洪生差点栽倒在地,其余人也都慌张的跑过去……
周易宏跪在周朝文的尸体旁边,看着莫名其妙死去的祖父,他缓缓的看向捂着脸叫嚷的李悦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