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宜妃面上一阵青红交加:“把这个……把这个无礼小儿给本宫叉出去!”
“他冲撞皇嗣,罪该万死!”
聂柔皱了皱眉,将聂诚护在身后:“这宫里竟是宜妃娘娘做主不成?”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脸熟的婢女叉着手走了过来,见了聂柔先扬起一抹笑:“原来小世子和柔夫人在此处盘桓,娘娘恰叫奴婢来请呢。”
此女唤做画屏,乃是从闺中便跟着皇后的,如今是皇后身边最得器重的掌事姑姑。
宜妃先冷哼了一声:“原是皇后娘娘的贵客,也不知冲撞了皇嗣,皇后娘娘该如何自处?”
说罢便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身边的婢女赶忙将她扶住。
“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快去请陛下!”
画屏呵斥了一声道:“不知道轻重的东西,快去请太医是正事,陛下能给你们娘娘诊脉开方不成?”
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气势摆得足足的,生生将一众宫女镇住了。
画屏带着聂柔走出好远,才听得身后有宫女去请太医。
“夫人不必在意,这般场面我们早就见惯了。”画屏以为聂柔是担忧得罪宜妃,宽慰道。
聂柔牵着儿子笑了笑:“娘娘还是太宽和了些。”
若换了以前的顾雨嘉,早该使了法子把这女人处置了。
画屏闻言轻叹一口气:“到底是陛下的骨肉,又是陛下正上心的嫔妃……”
此话点到即止,聂柔已能嗅到帝后二人之间不寻常的隔阂。
坤宁宫中,顾雨嘉正坐在绣凳前,叫身后的婢女替自己挑拣青丝中夹杂的白发。
她才二十岁的年纪呵……竟然如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般生了白发。
也难怪陛下会厌弃……
顾雨嘉冷着眉目,将眼前的妆镜拂落在地。
而门外款款走来的女子容色更胜当年,眼角眉梢皆是妩媚风情,瞧着竟然还是当年那个及笄年华的少女。
上天何其不公——顾雨嘉的心底忍不住划过这样的念头。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聂柔松开牵着聂诚的手,温柔地行礼道。
聂诚也一本正经地弯腰作了个揖。
“这就是那个孩子吧?生得真是玉雪可爱。”顾雨嘉命二人平身,笑着叫人端了桂花糖糕和燕窝羹来。
婢女趴在地上捡拾碎掉的妆镜,伏着身子瞧着有些战战兢兢。
聂柔笑了笑在一旁坐下:“娘娘日理万机,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顾雨嘉挥手命左右退避,惨笑一声道:“有什么好保重的,前两年落了一次胎,身子早就亏空了。”
国库中有的是珍稀药材,若是一国之母落了胎都调养不好,那民间的女子更加不必想了。
聂柔知她这是气话,叫婢女带着聂诚去偏殿,便劝慰道:“娘娘莫要丧气才是,心情好了,身子才能好。”
“身子好也无法,陛下他……早不是当年的那个一心一意的夫君了……”顾雨嘉心情颓丧,皇帝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来她这坤宁宫了。
聂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而笑了一下道:“妾身原以为,娘娘有鸿鹄之志,怎的竟还被儿女情长绊住了手脚?”
顾雨嘉微愣,当初她辅助楚瑜夺权,不过是觉得楚瑜比楚琦更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励精图治,造福百姓。
如今楚瑜也如她所料一般兢兢业业治理国家。
那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若是以前,聂柔这话她必定当做谏言、忠言来采纳,但如今皇帝和永夜侯暗地里势同水火……
聂柔又正被男子宠爱,竟劝她放宽心不要拘泥于情爱——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顾雨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借着低头的功夫掩去眸中的异样。
聂柔自是瞧出了她不愿意深谈,便也笑笑不再抓着不放。
“过两日便是仲秋宴了,本宫想拜托柔夫人,帮忙物色几个貌美的世家女。”顾雨嘉有些艰涩地说出召见聂柔的目的。
顾家并无一人为她着想,底下的朝官夫人又大多看不起她曾在家庙养大。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聂柔这个被忌惮的侯夫人可以帮她办这事。
聂柔虽惊愕于楚瑜和顾雨嘉的爱情走到如今这一步,却也不好置评。
只颔首道:“妾身稍后拟个名单给娘娘过目,具体选谁,还得娘娘亲自见过再定夺为好。”
若是没有亲自见过面,了解性情,往后恐不好拿捏。
顾雨嘉疲惫地抬起胳膊撑着脑袋:“有劳你了,本宫叫人送你们出去。”
“宜妃那边你不必担忧,她威胁不到你们母子俩,她腹中的那块肉,有的是人看不顺眼。”
聂柔便起身告辞道:“多谢娘娘周全,娘娘在宫中也要万事经心。”
想了想,她还是劝了一句道:“娘娘和陛下是少年夫妻,到底和旁人不一样,娘娘还是早做打算,莫要将情分消磨光了才好。”
顾雨嘉笑了笑:“天底下只有你敢对本宫说这种话,本宫承你的情就是了。”
聂柔便福了福身,去偏殿将聂诚带上,心情复杂地出宫去。
周郁川刚从朝中回来,便见聂柔懒散地窝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中,神色有些恹恹的。
“有个稀奇事儿告诉你,想不想听?”周郁川伸手拍了拍聂柔毛茸茸的脑袋,活似在安抚一只小憩的猫儿。
“侯爷不妨说来听听。”聂柔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看见她正心烦着嘛,还卖关子。
“端亲王被狮子啃了两条腿,还剩一条。”
聂柔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好奇道:“剩哪条?”
“剩左腿。”
这么说,中间那条腿竟然被……嘎了……
一个风流成性的亲王爷,一夜之间变成了太监,以后说话都是一副公鸭嗓,想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促狭鬼,不许笑了。”周郁川挤进聂柔的躺椅中,转而说起正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