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鸢说：“福报什么的，往后再说吧。族长，你就给个准话，可不可以？”
一边说话，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对卷轴条幅，递了过去。
这对条幅是上次在郡王府中所得，画的是春花秋月行乐小写意，挂在屋中提升书香气息，恰好投了楚族长所好。
眼睛一亮，楚族长爽快道：“行啊，我朝仁德，每个乡都有村学，大村自己有，小村几个村子凑一个，先生会由官府补助粮米。我们村学就在祠堂后面。从前是迟秀才执教，那还麻烦点。现在是白先生来，倒是和气好说话的，等过了年你把孩子送过来就行。但是束脩你得准备好，每个人三两银子拜师礼，其余礼物不拘，这是规矩，不能乱。“
叶青鸢道：“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到。”
不过九个人，光是拜师礼的现银就得拿出三十现银，倒是一笔大钱。
叶一骏见叶青鸢闷闷的，他也心疼银子：“姐，没关系的。现在我们也都认得几个字了，至于会不会写，能不能做学问，我们又不是要在举业谋出路当先生的，也就算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顿了一顿，叶一骏又道：“再过三个月，再过三个月，小豪、阿田、我，都可以进军营了。到时候姐姐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没想到自己反过来还要被小两岁的弟弟安慰，叶青鸢心里熨帖，伸手摸了摸叶一骏的头，勾了勾唇角：“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啊。走吧，回家吃腊八粥。明天开始，要准备过年了。”
叶一骏笑弯了眼睛：“嗯。”
姐弟两个很默契地把这件事烂在了心里。
……
“杀年猪咯！”
日子如水，一晃到了小年。因没有养猪，家里的年猪只能在外采买。楚攸行在屠户家里订了一口大肥猪，十天之前拉到家里，月明伺候眼珠子似的伺候了十天，养得那猪皮光肉滑。
一大早，全家就起来了，楚攸行还要到山里捡兔子和鹧鸪，他说这是年前最后一套了。几个少年都是年轻心热爱玩的年纪，抢着去，争执中大家猜拳决定，最后小豪和杨昊胜出，欢欢喜喜打绑腿带背篓的，跟着楚攸行上山。
叶青鸢在家里恭候屠户上门来。
不光是她，叶王氏也一边织布，一边往门外看。
几个少年更是早早伺候好地里的活儿，伸长脖子的等。
快到晌午，天越发冷了，屠户拎着一壶烧酒，摇摇摆摆地上门：“楚三娘子，小年好啊！”
就跟油锅里扔了一把水滴，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落的问好。叶青鸢把胡屠户往里让：“今天让您受累了哈。来来，瞧瞧我们家这口肥猪，可还能入眼？”
肥猪被抓进猪笼里，嘴角全是白沫子，直哼哼。
胡屠户一眯眼，比了个大拇哥：“哟，才十天功夫，又肥了一圈！这是用什么法子喂的？教教我，我也好养肥猪吃好肉。”
叶青鸢落落大方的道：“也没什么，就喂酒糟，黑豆。还要勤快打新鲜的，每天都要新鲜猪草。切细碎点。牲口嘛，就跟小孩子似的，喜欢吃新鲜酥口的吃食。要是一天到晚的沤在食槽里，臭了，绵了，猪就不爱吃了。”
胡屠户连连点头：“有道理，说到底，不过是要个‘勤’字。”
猪又一阵哼哼，打断了大家闲聊，二话不说，开工！
胡屠户不愧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屠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半点猪血不浪费。分猪肉的时候，更是举重若轻，不过一个时辰功夫，一头二百斤的大肥猪，就成了一堆冒着热气的肉。
叶青鸢按规矩，把猪头和猪下水拿提篮子装了，交给胡屠户。另还留饭：“稍等一会儿，今天我男人上山捡兔子去了，很快就回。等他回来了，我让他陪你喝两盅。”
胡屠户就笑：“楚三娘子从前傻呵呵的，话都说不囫囵。现在能出厅堂，能进厨房的，真厉害。”
“我家的娘子，当然厉害。”
说曹操，曹操到，楚攸行回来了。手里提了好几只肥大兔子，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一个背了个半大野猪崽子，一个背着一筐芒鼠、鹧鸪等野味。
胡屠户眼睛都直了：“嗬！这是山神爷大派送呢？这哪儿搞到的？”
楚攸行笑而不答：“就是一般放陷阱呗。来，煨个兔子，好好吃一顿。”
很快，就弄好了丰丰富富的一顿，红焖兔肉，爆炒猪大肠，糖醋仔排，野葱炒鸡蛋，猪油炒饭，外加一大碟自己地里拔的青菜。胡屠户坐在饭桌旁边，直发愣：“好家伙，这是过小年呢，还是过大年呐？”
叶青鸢笑眯眯地拿出一瓶窖藏的10年陈酱香茅，打开酒瓶盖子，胡屠户脖子都抻直了，叫道：“好酒！”
楚攸行拉开身边的椅子，对叶青鸢说：“今天辛苦你了。来，坐。”
态度极其自然，胡屠户又震惊：“你们家……”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楚攸行淡淡的道：“在我们家，没有什么女人不上桌的规矩。谁功劳大，辛苦，谁坐上席。”
胡屠户讪讪地接过了杯中酒，仍旧满脸震惊：“这个……却是稀罕。但看事实，确然又有道理。楚三老弟啊，都说你说话行事，别具一格。现在你当了官，日后不免多多依仗。来，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楚攸行笑眯眯地，陪了一杯。他的酒量极好，千杯不醉的，倒是胡屠户受不住这种高度酒，半斤下去就红了脸。吃饱喝足送出门，已经跟楚攸行称兄道弟的：“你嫂子做得一手好腊肠，过两日哥哥送十斤给你。青黄不接的时候，极好吃的……”
楚攸行拍着他道谢应好，又唤了叶一骏来：“阿骏，屠户喝多了。把他好生送回家。”
叶一骏答应着，就去了。
门外一阵车马喧哗，仿佛故意一般，在楚家老宅门前经过。扬起漫天尘土，楚攸行正要关门，冲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把门顶住了。
豪华大马车的帷帘拉开，露出楚善行假笑的脸：“三弟，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