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宫重怒之下,周府被查封,以江山事大为由,太皇太后亲自派人查封,府内现黄金千金,更增周复受贿之罪。
周复被关于洛阳太守所造监牢。
周复是赵焕与王藏的好友,来来去去,世事重演,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苍祝派人查探,洛阳太守却死于非命,其监牢罪犯更是空无一人。
但闻探子报,洛阳太守生时清点周复族人时,有一人漏网,乃周复之女周辰。
不待苍祝下令,卓安自荐全力追捕。周复之女周辰的通缉令随即布满大平全城。
洛阳城正值初夏,清晨朝暮一色,日月同天,一身素衫女子,戴帷帽面纱穿梭于人流中,她压低了头,看到城墙上的通缉令,心生怜悯。
此日正值出殡,又是洛阳太守更替,已是人潮纷涌,素衫女子转身,面前却挡了一人,她只到那人的肩膀处,透着帷帽,也只见他的衣淡蓝之色微泛白,恰如白云与蓝天交汇之处。
他拿着一本书录,以笔量着她的身长。
“让开!”女子呵道。
“赵姑娘。”那量着她身长的人放下笔和录,露出了真容。少年英睿,若见故人般一笑,白净的脸上双目清润,无惊无骇,只有一份好奇,一份关切。
赵蔓芝惊异,竟是吏府的严秉之。
她下意识地上提了面纱,可是她根本未露出真容。她也觉奇怪,这个严吏长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我见人就过目不忘。”严秉之道。
“你认错人了。”赵蔓芝不认她的身份,就要离去。
严秉之仍挡着她,“我有要事和你说。”
严秉之一脸严肃,赵蔓芝想他人一根筋,功夫也不怎么好,又没随身的帮手,就随严秉之去了。
到一僻静河岸处,赵蔓芝仍未摘下帷帽,她并不想露出面容,叫严秉之识得她。
河水清澈,照出一身素衣,也显清秀丽人,素衫与山间宁静相容,片刻之中,依山依水,人也相静。
严秉之还在拿笔量着她的身长,又看着他的笔录,比对着他脑海里那夜的刺客。
严秉之迟迟没开口,赵蔓芝等得不耐烦了,“你到底有何事?”
“我只是例行公务来查洛阳太守一案,没想到见到了你,”严秉之转过身,又皱眉观摩起来,“三年了,长得高了,功夫也变好了。李国舅为什么要让你会功夫。”
“你是想打探李国舅吧。”赵蔓芝转身,严秉之伸手一拦,赵蔓芝回手一拧严秉之的手腕,他手中的笔也拿持不住,落下了地。
“笔,我的笔!”严秉之大喊。他拾之不得,只能看着那笔滚落下石,落到溪水间,溪水一冲,笔墨皆散,晕出一道墨流,严秉之垂了嘴角,心痛不已。
赵蔓芝不知严秉之在为笔心急,只烦他今日挡道,还想从她这里探些事,“你找到的那些真相,还不是全部。李国舅也只是你们陛下的棋子。”
严秉之的手骨痛得很,可身痛不及心痛。他的笔掉了,在山水间躺着,他的那些笔录就停了,他的脑子也就停了。
他记不了此刻,只有三年前的那些笔墨跃然而出。
“当年带你去南湖的官兵就是李合指使的。”严秉之道。那一夜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赵蔓芝打晕了。
一言犹如冰霜冻身,赵蔓芝手指微屈,心口重跳,“你胡说。”
“他们身上有大量黄金,黄金所铸纯度不够,是私铸所造。李合私下就有私铸黄金的工坊,纯度与官兵身上所找到的黄金一致,那时候我还叫他因此获罪。”
严秉之方才还是个聪明面孔,现在一回头,委委屈屈的就像傻子。几分怪她打落了他的笔,又几分怜悯她。
三年前笔墨下可怜的赵蔓芝已经与他认为不同。她更可怜了,她被李合骗了。
严秉之看不出赵蔓芝是何神情,但她拧着他手腕的手已经松开。
严秉之立刻走向溪水,拿起他的笔。他甩了甩笔上多余的水,把笔豪捏了捏。就在这当口,他就像变了个人,眼神变得精锐,不像个傻子了。
他猜出了赵蔓芝来洛阳的原因。周司监的事和她父亲的事如出一辙。
“周司监的事跨过了吏府,但一些事实是抹不去的。李合当时位居中郎将,深知各路武将,至今在宫中旧部不少。圣泉宫祭堂把守之人是李国舅的部下,九卿又向冯太尉马首是瞻。不管朱奉常在里头布置了什么,想必他们也不会管。”严秉之独立山水间,手持笔录,一身正气凌然。
这番话实也惊煞赵蔓芝,可她仍然不愿承认她此时的动摇,“国舅怎么会与他们联手,一定是……”但赵蔓芝又能寻到什么理由,她苦衷吗?什么苦衷能让李国舅做陷害忠良的事。
“你还是太小看李国舅。既然远不到反目成仇,又各怀目的,联手又何妨,”严秉之飞速写着什么,功夫并不怎么好的严吏长在这时多有威慑人心之态,“我不窥人心,但根据三年前的笔录,可知李合撒谎成性,颠倒黑白,唯利趋从。”
赵蔓芝脸色几分苍白,“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严秉之一笔抵在眉心,抬眼道,“他当年想做丞相。”
一时有若惊雷刺耳,赵蔓芝回想当年朝政种种,更喘不过气。
待回神,见山林之中但有一车马密行,所往方向乃是旬安。
今时之洛阳,何人会去旬安。
世事轮转,周复就如当年的赵焕,或是章家明面上的警示,亦或是君王手中的一枚弃子。
然赵蔓芝已经有一种感觉,有一个人隐藏深处,他不仅害死了她父亲,也亲自把周复推向了死路。
那个人,又会是严秉之说的那个人吗?
深林丛鸟飞过,静谧的阳光洒满大地,赵蔓芝好似看不到光亮。她想寻觅真相,却对真相心怀恐惧。
夏至,雷雨来袭,宫中人影匆忙,宫人低语近日怪事,说那新来的侍医妙手回春,整个医馆治不好的将死之人,竟被他一药而醒,生龙活虎。
还说他有独道良方,将长寿宫的姑姑们治地气色红润。说太皇太后大喜,许他开药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