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只能原谅我是个女人,我当时是你的妻子,我吃了你的杏花糕,我还天真愚笨地认为我能和你各自安好。”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人会觉得程时有错,因为他们当时是夫妻。苍婧一开始极度憎恨程时,可时间长了,苍婧不知了对错。因为很多人都说他是她的夫君,她不该恨他。
程时却明白了,“你是恨我的,那就恨吧。”
程时坦然地面对着她的恨,可他真得明白她为何而恨吗?
苍婧觉得他不会明白。
苍婧耳边都是在陵城的时候,那些府里的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煦阳公主不肯见夫君。”
“嫁了人总是不见那怎么好。”
“那可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这样的议论从苍婧到陵城开始,持续了四年。人人都说她欺负老实人,老实人就是程时。那时的程时连人都不敢正眼瞧,确实看起来很老实。
被困在陵城的四年里,苍婧无时无刻不听到这些话,她后来真的相信了他们口中的程时是个老实人,所以她才想到去和程时好好说。
可当苍婧答应见程时后,程时送来的是一盘下了迷药的杏花糕。
那个时候府里说这样说的:
“那不也是煦阳公主答应见的人吗?”
“她早就该当个妻子了。”
“那是把老实人逼急了。”
千言万语都说她的错,而不是程时的错。
程时永远不懂苍婧恨他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所作所为是一种伤害,他却要仗着夫妻的名义来掩盖这层伤害。同时他还仗着他可怜老实。
当时府里人人都说苍婧是个恶人,嫁给了他却不能好好做他的妻子,说他所作所为是老实人被逼急了。他也认定这样是苍婧的过错。
可恨的是,程时在这个世道下确实算不上恶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甚至是听了他父亲的意思。他老实巴交,没有主见,总是旁人口中的那个老实人。
但苍婧不服,她用永不召见来羞辱他的老实,她赠他姬妾想要撕破他的面孔。
可又有什么用?即便程时姬妾成群,他也依然是旁人口中被逼急了的老实人。
真正的错永远不会是那个下迷药的夫君,而是那个扬着脖子不肯低头过日子的妻子。
这样世道下的老实人,又怎么会明白自己有什么可恨?
程时那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苍婧从来不爱看,他总是这样,让所有人觉得他是老实人。
“你就是这幅样子,所以人人说你老实人,说我欺负你。我也想问问,你若是老实人,为什么要骗我吃杏花糕?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要生下一个孩子。”苍婧愤愤不平,说的时候依然在为自己痛苦。
她想不明白啊,想了这么多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伤害她。
程时什么都回答不了,他看起来很伤心,又彷徨无措。好像她不该这么问他,因为错的那个人只能是她。反正天下就是这么认为的,苍婧又什么都不想跟他说了。
“算了,你也不懂,世人不会说你有错。我们就当好散。”苍婧一笑悲凉。
程时确实不懂。程时永远无法明白,她无法堂堂正正地恨他。她的恨在世道下被认定是错的。
就连这一点,苍婧都恨不了程时,她恨这世道,可世道又会理她吗?
程时只听得懂好散,他还有欣慰,“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到了临散时不算闹得难堪,”程时是自我安慰,他一望府院,未再敢望她,“公主,愿你所有,都如你所愿。”
程时确实算不上歹恶,到这时还有祝福,好聚好散他做得确实不错。
苍婧不在乎程时会不会明白了,好好散伙对谁都好,“也愿你来日,如你所愿。”
程时为这等祝福颇觉惊讶,悄悄一望。她却一触府内含笑,只有这时目中生了柔光。
此花娇艳夺目,生于山崖,风雨不谢,冬夏皆绽。当年程时见此花,于荒野山崖独树,便觉此花生如苍婧。
摘得此花者为萧青,植下此花者亦为萧青。花似人,人如花,从此她眼中心中唯有与此花相关的人,程时才恍然,有萧青在侧,她又岂会再念前尘。她有了全新的生活,不会再回头看了。
程时微垂了目光,“旬安美人美酒,比陵城繁华,我打算把陵城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回旬安了此残生。不过我还得再待些日子,旬安有新势,走得急,你和陛下也不好处理,加上我旬安的私宅得备妥当。”
“你我就此别过。这府邸你要带走什么,就带走吧。”苍婧没有什么过多寒暄。
相谈纵然短暂,却已是他们此生中最好的一次谈话。程时带走了所有的姬妾,他希望她成全他的风花雪月。
苍婧想想,又或许在无形中,程时在成全她吧。
至于程时赠的面首,苍婧都遣了。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皆由他们自己去了。旬安的公主府再无需假作奢靡。
在这一日,苍婧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