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
诸伏景光依旧坐在副驾驶上,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安全带上的纹理。
一阵可以称得上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开口问:“这是特意展示让我看的吗?”
“某种……表演?”
他的疑问很准确,先前的那一幕,渡边一家的情况确实是浅仓真蓄意摆在他面前的。
“你说那是表演,那就是吧。”
浅仓真没有争辩,只是放松地开着车。
实际上,也不需要他去辩驳什么,以诸伏景光的眼光,自然能看得渡边家的经历并非虚假。
而且,他还很清楚,这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仅仅是被侵害者们的冰山一角,更多的受害者还隐藏在这个社会的边边角角,根本不为人所知。
诸伏景光知晓受害者的存在时,已经想过他们的生活会有多么凄惨,可即便亲眼看到的那一刻,发现她们的生活和自己的想象相去不远,那该有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心中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可是,他又能为了这些人去做些什么呢?
即使杀死加害者,这些可怜人的处境也不会改变。
“呼。”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平复一下震荡的心情,转而问到另一个问题。
“那她们的反应,是你救下了她们?”
以白兰地法外狂徒的身份,去救不相干的弱者,这件事怎么想都充满了违和,诸伏景光很难不怀疑这背后是别有用心,不对,肯定是别有用心。
“救下他们……不能算救下他们吧。”
浅仓真回答,他确实不是会专门救人的人——除非是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之人恳求他给一个痛快,那他倒是会慷慨送他上路。
当然,这慷慨的前提,必须是那只求速死的情景不是浅仓真本人造成的,这种的话,他会仁慈地让对方多在这个世界上活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是宅心仁厚吧。
“我只是觉得,留着他们或许能有些用处,所以顺手为之。”
说这话时,浅仓真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飘忽一些,看起来带着点嘴硬的感觉,塑造出一种这人在故作矜持的错觉。
而这点别样意味,显然不会骗到诸伏景光。
不过他在留意到这个表现的那一瞬间,出于将一切往好处想的善良,他还是差点相信了。
只可惜曾经白兰地在他面前炫耀那出神入化的演技的经历,还是让其及时反应过来。
“演技真不错。”
诸伏景光轻轻拍手,算是对浅仓真的夸赞。
“多谢。”
浅仓真撇撇嘴,收下了这句赞美。
“那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放下双手,诸伏景光继续追问。
“猜一下吧,应该并不难猜。”浅仓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买了个关子。
“猜一下……”
这位苏格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经历,那一家三口对白兰地的称呼是“清野大人”。
称呼之中满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应该不是表演出来的——大人还有可能,小学生应当不会有这么自然且出众的演技,能让这位前精英警员看不出破绽。
也就是说,白兰地是真的做了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的事情。
并且“清野”这个姓氏,肯定不可能是白兰地的真名。
那么结果就很简单了。
“你在利用他们伪造身份吧。”诸伏景光舔了舔嘴唇,推测道,“除了白兰地,你还需要另起一个能够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身份。”
“而且这个身份要和白兰地完全不同,比如,一个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大好人,这样一来,就会有无数受你恩惠的人,佐证你身份的真实性。”
“而在这种情况下,警视厅的人,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对你采取强硬的措施。”
他很快就想通了清野这个假身份的作用,这是一枚护身符,只要白兰地清除所有与清野莲相关的证据,那么这个身份就是以后摆脱罪责的最好方式。
果然,现在已经想好脱身之道了吗?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感觉到一些无力,以白兰地的易容术,少有人知晓他的真容,想要改名换姓重新生活,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
诸伏景光的猜测很符合逻辑,只是因为某些局限,他的想法还是出现了些许的疏漏。
白兰地怎么可能会优先考虑跑路的问题。
清野莲这个身份可不是他为了洗白进行的捏造,而是为了后面方便接管组织的白道产业做出的准备。
事实上,即便boss不平衡他的权力,浅仓真也会找机会侵蚀皮斯科负责的领域——
相比在地下发展势力,一个知晓未来走向并且掌握着丰富资源的人,在正常商业领域会爆发出怎么样的力量,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嗯嗯嗯,没错。”
浅仓真承认了诸伏景光猜测正确,随后语气一转,用莫测的口吻感叹道:“不过这世界还真是让我想要感慨一句无奇不有呢。”
“数不清的人因为道貌岸然之辈而家破人亡,可将他们从险境中拯救出来的,却是一个想着洗白脱身,十恶不赦的恶棍。”
“这真的很奇怪不是吗?我的苏格兰?”
“”
诸伏景光不得不承认,白兰地总是能捏到他的痛处,他并不擅长辩论,或者说是狡辩,正直如他,很难开口去否定已经存在的事实,尽管他明白,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人是在刻意嘲讽他。
“的确很奇怪。”
最后,他靠在椅背上,惆怅地附和浅仓真的话语。
其实对于白兰地的话,他还是找得到理由去反驳的,比如说白兰地的行为只是出于利用的心理,对于那些人的悲惨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乐见其成。
可从事实角度来看,他的的确确地为他们提供了帮助,这些帮助
诸伏景光回想起在渡边家看到的情况,白兰地给的帮助,很可能是让她们得以渡过难关的最关键的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