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说:“邹侠,你这是想反咬一口吗?你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是我和妹在这儿帮你照顾男人照顾老人,你现在反而还说我们是,是什么罪魁祸首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妹迎合:“对!邹侠,你特么还有没有良心?”
“你妈也算我的长辈?”
“你!”
“你!”
“再逼逼叨叨一句我真让你们成为最有良心的人!”我没好声没好气,现在整个人如同一个行尸走肉,提不起一点儿精力,我拖着厚重的身体走到她们面前去站定。
“邹侠,你,你要做什么?你有话好好”
“老人是你们的老人,只有宋大志归我管。”
他姐闻声察觉不对,立马瞪眼询问:“邹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打算管妈了吗?”
“那是你妈!”
“邹侠你这个负心的”
“谁是宋大志家属,这边缴一下费,你们已经迟了很久了。”
就这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声,于是乎在场的人瞬间噤声。
“来了。”
我应下,顺势怼了他姐一句过嘴瘾:“不是吵吵吗?你去啊。”
她身子往前一挺,嘴巴都嘟起来了,但退缩得也很快,嘴里念叨着“我又不是他老婆,关我屁事”。
我轻嘲一声,不吭声地跟随护士的指示去排队缴费。
或许是害怕我又走,她们三人像是约定好的似的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也乐得清闲。
刚刚看他妈那样子像是没什么大碍。住院看来就是个幌子。想唬我回来。
就是这宋大志
我在他病床旁坐下,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眉宇始终皱着。以前我尝试过帮他抚平,他这副表情让我原本沉郁的心情更是难耐。
冷不丁地,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离开时和闻东最后敌我相对的场景。想起他泛红着眼抓着车门,被车门夹了也不松手的执拗模样。
我立马掩面把头一偏,一滴热泪落在掌心,好巧不巧的,就在这时宋大志发出一丝细微声响来。我立马擦干泪站起身。
俯在他上方看他。
“大志?”
“你醒了吗?”
宋大志眼睛微睁,好像有点儿不适应光线。我再喊他:“大志?”
“我是邹侠。”
他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瞧见我时有点儿愣神。半天缓不过来。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叫医生过来帮你看看?”
他没应,就那么静看着我。我最后自作主叫来医生。好在得到的都是好消息,他没什么大碍,幸好当时人在医院,医生进行了及时救治。
病床边又只剩下我一人。
我帮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被他抓住手。那力道不小也不大,但特别清晰。他的手干燥而凉,和闻东完全不同。
闻东是火热的。哪怕是刚冲过凉水澡也都热热的。像一团小火炉。
“怎么了?”
我克服心中的不适,到底没把手抽回来。维持着弓腰姿势和他对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闭眼吁了口气,主动撒开了手。
“你回来了?”
他后知后觉道。
我心头沉了一沉,“嗯”了声,转头扭身去接水:“喝点水吗?”
他说好。
我把水取回来,他说想坐起来。我把床摇起来。
又是漫长又无边的沉默。
和他之间的事儿,家里不知情。我是单方面和他在短信和电话里沟通的。
明明今天我会回来,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还要喝下农药。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我问。
他知不知道这样又要增添我的负担?急救费,洗胃费,各种钱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大堆。
我心情本就复杂,一开口就有点儿收不住,看他不答更是站起身直接一通输出:“你是不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把我困在身边?
还是说,你觉得当年是我害了你,所以你也见不得我在外面挣钱,想以这样的方式折磨我一辈子?
宋大志,你说话呀!
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饿死在家里吗?你想家里真到揭不开锅那一步?
你知不知道咱们已经沦落到你家里人都看不起的地步?这些年,你哥、你姐、你妹,他们有正眼瞧过你吗?”
他还是沉默,静看我。那眼神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在里头。
我知道他对我是喜欢的。
这一点在仓库事发之前我就感受得到。那时候在工厂,他总看着我失神,会默默帮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比如食堂占个位置、打好我喜欢吃的饭菜。有些菜是特定时间点供应的,想吃排队都不一定轮得到。
但我总有得吃。
我也让他别那么做。那会儿我根本看不上他,便不想接受他的付出。我总觉得他那么做我心里觉得亏欠。
要不是喜欢,又怎么可能会舍身救我?
只是后来的结局我和他都预测不到。这一走,就走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我一通脾气发完逐渐缓了下来。
我思来想去又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我们现在这种日子其实一眼就没有盼头,难道你不觉得吗?
宋大志,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也因此付出了难以挽回的代价。
可你该知道,这事儿我和你都是受害者,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认。
可事到如此,难道我们就没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吗?
既然,你都那么想我,看不起我,觉得我跟人睡了才有钱帮你治病的。那现在我在外边挣钱,咱们长年见不上一面,就该考虑放过彼此一马。
我们都好好地过不好吗?你怕什么?怕我不负责,不供着你吗?我不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