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师这话是在讲山水画,又何尝不是在借着这幅山水画拒绝他们?
分明再次强调了他不肯再动笔。
既然这样,直接赶他们走就好,为什么还要问呢?
白知梦没想到自己的夸赞引来这样的结果,心里一时有点羞恼。
话说到这份上,再去逼迫一个有气节有原则的大师动笔,似乎有些蛮不讲理。
也该彻底放弃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知梦总觉得有些在意,忍不住又看陆念,开口道:“陆小姐,还不走吗?”
陆念没看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去碰那幅山水画。
“你干嘛!”
助手一惊,冷喝一声:“知不知道陈大师画作的价值,是你能随便乱碰的吗?”
“陆小姐,陈大师的画作都很珍贵的。”
白知梦也忙开口:“欣赏就好,还是不要动手了。”
她以为陆念是达不成目的,恼羞成怒昏了头。
提起的心微微放下,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这么看,其实也很普通嘛。
她之前似乎太看得起她。
陆念没理其他人,转头看向陈大师:“我能动一下这幅画吗?”
竟然没有想放弃的意思。
助手都要给她气笑了:“弄坏了你赔得起吗?陈大师的画,多少人捧着钱都买不到,你想碰就碰,你以为……”
“让她动。”
意料之外,陈大师抬手制止了助手。
他脸上带着兴味,甚至从椅子上坐直身体,笑眯眯道:“一幅画而已,哪有那么娇贵?小姑娘,你想怎么动?”
众人瞠目结舌。
这还是脾气古怪、爱画如命的陈大师吗?
他竟然允许一个外行人,随便动他的画?
为什么?
白知梦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紧紧盯着陆念的背影,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陆小姐。”她声音有点紧绷:“你小心些,陈大师一画难求,这幅画的价值不可估量。”
“都是虚名。画就是画,没必要夸那么厉害。”
陈大师淡淡:“小丫头,别听他们瞎说。”
白知梦的脸色微白。
陈大师这么不给她面子,让她觉得丢人极了。
拇指再次摩挲食指,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好看。
幸亏现在没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念身上。
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些,陆念镇定地越过助手,伸手直接把整幅画摘了下来。
手掌反转,将整幅画重新倒挂到墙壁上。
“这,这这这这……”
手指颤抖着,安柚子震惊到结巴,说不出话。
刚才还淡泊静美的山水画,倒过来赫然成为惊涛拍礁石的海景。
从静谧到让人看一眼就心神平静的场景,到惊涛骇浪、水浪席卷的画面,只需要轻轻翻转。
这幅画,竟然另有乾坤!
白知梦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去看陈大师的神色。
陈大师双眼放着精光,看起来心情很好。
“小姑娘。”他急声道:“既然你发现了,不如评价一下?”
“我说过,我对国画只是外行,也不懂评价。”
陆念看他一眼。
此刻她似乎才意识到状况,脸颊微红显得有些内向羞赧。
轻声道:“我就是觉得,那幅悠闲淡泊的山水画,表面叫人觉得看破红尘,下面却还藏着点什么……所以就想倒过来试试。”
“这幅画,应该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错了您别见笑,曹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您才六十岁,其实并没那么想封笔吧?”
她这话,简直像在质疑陈大师封笔是炒作噱头。
助手忍不住黑着脸呵斥:“不许胡说!”
“让她说。”陈大师目光炯炯。
不但没生气,还盯着她道:“你继续说。封笔我确实不甘心,但我已经画不出更好的作品了。你说怎么办?”
他才是真正的大师,此刻竟然一副对着陆念虚心请教的样子。
白知梦觉得很荒谬,甚至有点好笑。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
淡漠的男人神情不动,好像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惊讶变色。
然而他深邃的眼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最中央的女孩,眼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专注得让白知梦心无限沉了下去。
“我说过了,您才六十岁。”
陆念摇摇头,说:“都说学无止境,您也一定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吧?国画的事情我不懂,但我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做不一定能做得更好,不做是肯定不会更好。您说呢?”
陈大师沉默片刻,忽然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学无止境,好一个不做肯定不会更好。”
他笑声洪亮,仿佛想通了什么:“是我老头子钻牛角尖了。我被捧得太高,真当自己已经是最顶尖的了,还没一个年轻女娃娃看得通透。”
明明在自嘲,但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笑过后和善点头:“都说知己难求,你说你不懂国画,我看你很有灵性。以后愿不愿意,经常来品鉴下我的作品?”
他这样的国画大师,想品鉴他作品的人不胜凡数,偏偏对陆念这个外行人青睐有加。
传出去,不论是喜欢陈大师作品的,还是国画界的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更何况陈大师的欣赏亲昵不做假。
白知梦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陈大师并不是个扭捏的人,想通后他当即就答应帮霍氏设计车标的事情。
圆满谈妥后,还拉着陆念喝了两壶茶。
直到站在茶馆门口,安柚子还有些回不过神。
狠狠掐了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