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颤巍巍接过余硕手里的钱,眼睛看了会手攥紧:“这是我路的血汗钱吧?”
余硕点了点头。
但愿老人得知一双儿女还活着,尽快好起来。
余硕和小路娘聊了很久,直到有人端着饭碗来送饭,他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是?”
来的是位老大娘,和小路娘年龄差不多大。
“我是小路朋友。”
余硕客气介绍自己。
“小路在哪里?”
余硕看了看床上的娘:“他在外面打工。”
老人心领神会看向床上的小路娘:“他婶子,我熬了粥,你趁热喝吧。”
小路娘努力了下坐了起来:“嫂子,总是麻烦你,以后不要给我送饭了,我儿子找到了,在外面打工,说过年就回家。”
老人看了看余硕:“那你身体快点好起来,孩子回来好准备吃的。”
“我这就没病了,我的病都是想儿子闺女想的。”
小路娘说的都是实话,儿子女儿不见了,最焦虑的就是当娘的。
“嫂子,我小风也找到了。”
“真的?”
老人家目光又看向余硕。
“是啊,这是路的朋友,来这里给我捎来了他挣的钱,风……风结婚了,说孩子大点就来看我。”
小路娘还是认下小风被人骗了结婚的事实。
“哎,只要孩子好好的就行,结就结了吧。”
在余硕看来,都是一些善良的老人,但刚才来的这位大娘,脑子灵活的很,好像已经知道他这话是骗小路娘的。
“孩子,你吃饭了吗?”
余硕也不想隐瞒,摇了摇头。
“一会儿去我家吃,没有好的吃,家里有馍。”
余硕点了点头,他已经身无分文,不去大娘家吃,他这顿就得挨饿。
看着小路娘把粥喝了,大娘起身:“他婶子,我带这孩子去吃点东西,你躺着好了。”
“好!”
小路娘赶紧看了看嫂子,目光又转到余硕身上:“孩子,等大娘身体好点,我去买米和面,做好吃的给你吃,这顿你就跟着张嫂去她家吧。”
余硕点了点头,跟着张大娘离开了小路家。
世上还是善良的人多,余硕来到张大娘家,得到她一家人热情招待。
当余硕把小路已经死了的事告诉张大娘后,她哭了:“毛老婆子真是命苦,儿子这么年轻就没了,女儿又被拐卖到那么远的地方。”
陪同张大娘难过的还有张大爷,他在饭桌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这事还是不要让小路娘知道,要不然要了她的命。”
“那要瞒多久?不是说小路过年要回家吗?要是到时候回不来,她该怀疑了?”
余硕吃着张大娘家的馍,馍是玉米面做的,有的地方叫饼子,锅贴,而蓝县叫馍。
“张大爷,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张大娘病尽快好起来,如果过年小路不回来,就再想办法。”
“这孩子是好心,也只有这样了。”
“孩子,今晚哪里也不要去了,让你大娘收拾下,在我们家住下。”
小路家没地方住,就三间土坯房,一张很窄的木头床小路娘睡着,出门在外,小路只能靠施舍了。
“大爷,那就麻烦你了。”
“你能这么远跑过来看小路娘,说明你这孩子有良心。”
张大娘去厢房收拾床铺,余硕又回到小路家看了看,看到小路娘精神上好了很多,他想先留下来,照顾小路娘身体好了再去深城。
顺便也找个挣钱的地方,没有路费怎么去深城?
余硕就那样在张大爷家住了下来,白天他主动去照顾小路娘,还带她去附近的镇医院看了病,冬天来了的时候,余硕在附近一个村子里做起来指教老师。
老师的工资不高,可是他能每天都回到小路家照顾生病的老人。
一个月过去了,小路娘身体基本上好了,她能下床做事情,也能在余硕放学后做好饭等着他回家吃饭。
小路娘还把土坯房收拾了一下,为余硕用木板拼了个床,这样余硕就不用去张大爷家睡了。
余硕代替了小路,照顾着毛大娘。
去深城的事暂时搁浅,他甚至想,等陪着大娘过完年再离开也行。
冬天,余硕帮小路娘放了取暖的炉子,大娘早就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疼,每天回家都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要不是镇上统计失踪的人口,或许小路娘就在期盼中活着,等着女儿回来。
一天,余硕正在给学生上课,有人跑到学校里喊他:“余老师,毛家庄的人找你。”
隐约,余硕感觉到有事情发生,忙跑出了教室。
是张大爷,他气喘吁吁告诉余硕:毛大娘知道儿子失踪了,急火攻心晕倒了,有人把小路娘送镇上医院去了。
余硕赶到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大家有心脏病,估计这次是难过这一关了。
心脏病?
相处了这么久,余硕把毛大娘已经当成自己的娘了,他从小无父无母,很希望有家人报团取暖。
毛大娘还是在一个大雪的日子里走了,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拉着余硕的手。
“孩子,大娘知道我的路没了,是你好心舍不得大娘一个人受苦才留了下来,大娘走后,你一定要替我照顾我的风。”
毛大娘眼里留下浑浊的泪,就像余硕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她的希望破灭了,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儿子回来了。
“我想知道我的路到底在哪里?”
想到小路临死前哭着告诉余硕,他死了他娘连骨头都看不到。
“大娘,小路是在煤窑上出事的,当时他就是想挣钱去找小凤姐,结果就……”
余硕把小路的惨状都隐瞒了下来,只希望老人不要带着恨离开。
“我的儿啊……”
老人一句话没说完,眼睛闭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