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对他莫测的目光视若无睹,扶他坐下之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从京中到柳林镇来回三百多里,也算是出远门了。
因此黛月准备的十分充分,车内有糕点也有茶水。
沈凝挽起袖子给裴书辞沏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沏了一杯:“这茶叫春芽,是以前睿王殿下送给我的,只是有些时日了,陈茶可能味道不太好,大哥凑合尝尝。”
“多谢。”
裴书辞眼眸微闪,接过茶水后状似随意地问道:“知道陈茶味道不好你还带出来,泡来喝?”
“他送的,味道不好也比其他的茶香甜。”
沈凝将茶水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眉眼弯弯,“其实我以前不会喝茶,若不是他带着教我,我对什么茶都是牛饮,品不出好坏的。”
“哦?”裴书辞淡道:“义母当初请了人教小妹诗酒花茶,皇后娘娘也有派宫中嬷嬷指点过,小妹没学会茶道?”
“大哥你是故意的吗?”
沈凝无奈地瞥了裴书辞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是个什么德行,我哪有那耐心学什么诗酒花茶?”
“娘请来教我的人,还有皇后姨母派的嬷嬷,都白来了,我每日学那个看着认真百倍,实则早不知神游到哪个太虚去了。”
“一点没学会!”
沈凝又抿了一口茶,动作不似京中大多闺秀一般娇柔端雅,反倒带几分飒气爽快,却依然赏心悦目:“我喝茶是睿王教的。”
沈凝看着裴书辞笑:“手把手教的哦。”
“……”
裴书辞觉得沈凝笑得微妙,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以前“手把手”教她品茶的场面。
沈凝是个外向活泼,古灵精怪的性子。
她喜欢策马迎风,舞刀弄枪,射靶打猎,却一点不喜欢诗酒花茶,琴棋书画。
喜动不喜静。
但容澈自幼受宫中礼官以及京中名师大儒教导,是个名副其实的端方君子。
诗酒花茶,琴棋书画他都得心应手,乐在其中。
他喜静不喜动。
沈凝那时候老去缠他,便央他教自己品茶画画。
但实际上沈凝根本不是为了学习,而是顽皮地逗闹他。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厚,容澈虽知道她的心思,却也是纵着她。
他泡茶,她便没骨头一样趴在容澈膝头,把玩他腰间玉佩穗子,要么玩他衣袖,总归是不能乖乖坐好。
泡好了让她喝的时候,她也总爱抱着容澈的手臂撒娇,要他喂给她才会喝。
容澈每每被她弄的面红耳赤,又看着她娇气的模样舍不得拒绝,最后沈凝总能如意。
两人的感情也便在这一个胡闹逗耍步步进逼,一个面红耳赤寸寸退让之间,变得越来越深。
裴书辞的眸光变得幽深起来,清潭似的眼眸之中波光潋滟。
那些回忆,每一刻都是美好的。
不过很快裴书辞就冷静下来,抿了一口手中的茶。
陈茶味道犯苦,不如新茶那般清冽幽香,其实很不对裴书辞的舌头,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份,还是面不改色地喝完将茶盏放在了一边。
沈凝漫不经心地挑挑眉,心道:还是不沏茶给你了,免得荼毒你那条娇贵的舌头。
接下去,沈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书辞闲聊。
只有一开始问了两句安南的事情,之后便全是说自己以前和睿王如何如何。
裴书辞挂着一张温和的脸,扮做大哥哥认真听着。
他没想到的是,沈凝把以前和容澈相处的点滴记得清清楚楚。
她与自己说起“睿王殿下”的时候,眼睛闪闪亮亮像是沁了碎星一样。
仿佛容澈现在还是她青梅竹马,难舍难分的恋人。
裴书辞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有些难言的激动,又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面前这个沈凝充满不确定,他不能轻易就相信。
还是要多观察,多看看吧。
马车摇晃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一行人路过先前停留吃早饭的小镇。
蓝星依然自告奋勇去买吃的。
沈凝把车窗打开,叫住她交代:“别买什么带很多葱蒜的,我有点吃不下,买点清水面,如果能买到牛肉就买点,没有算了。”
“知道了!”
蓝星点头后快步离去。
沈凝转向裴书辞,“大哥,咱们下车活动一下吧,等会儿还得连夜赶路,不活动活动,这腿脚可能要坐麻木了。”
“嗯。”
裴书辞淡淡点头,率先起身跳下马车,刚要往前面去透透气,沈凝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
“怎么?”裴书辞回过头,微皱了眉头。
沈凝朝他伸手,眼波闪闪:“你扶我一下啊。我坐久了脚麻。”
“……”
裴书辞默了默,走到马车前去,很是君子地隔衣握向沈凝手臂。
可是沈凝自作主张地错开了,还抓住了他宽厚大手。
裴书辞眉心微皱,来不及反应什么,就见沈凝轻轻一跃。
裴书辞下意识地双手一伸,把跃下来的姑娘横抱在了怀中。
时间在这里定格了一瞬。
沈凝笑盈盈的,双手抱在裴书辞脖颈之上,她略起了起身子,靠近裴书辞面前轻声说:“谢谢哥哥。”
那样的吹气如兰,惹得裴书辞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脸色却犯着青,瞪了沈凝片刻,一下子把沈凝丢了下去,转身往远处去了。
沈凝动作敏锐地站好,也不气恼,还有些感慨地说道:“大哥是不是连日赶路到京中,累着了?怎么能把我掉下去?体力有点不好呀。”
裴书辞背脊紧绷,脚下未停快步走远了。
一旁的黛月手抚在唇角,掩去几分笑意。
不远处的吴有江和吴秋生都有些奇怪地瞧了沈凝两眼。
男人的心思粗糙,倒是也没多想,只觉得沈凝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