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
兰台阁内一片宁静。
凤莲灯台上的蜡烛噗嗤噗嗤跳跃着火花。
容澈靠在榻上,半眯着眼:“再说一遍。”
“沈小姐让人做了羊排、羊汤,整个清芷榭的人都有份。”齐耘听命重复:“她和裴公子用手抓羊排吃,还说……”
“羊肉很香,有的人不喜欢吃,还夸张的闻不了一点羊肉味,不吃葱蒜,稍微味道重一点就要绷起一张脸。”
“那个人口味那么刁钻,毛病那么多,这个不吃那个不爱,怎么没被饿死。”
容澈唇瓣紧抿,盯着那跳动的火苗的目光极为阴冷,以至于整个兰台阁内似乎都如冬雪过境一般,气压也极低。
便是齐耘平素冷静沉稳,也被这样的气氛弄的有点压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容澈沉声问:“还有呢?”
“别的没有多说。”齐耘压低声音,“吃完了羊肉,喝完了汤,裴公子就回沽雪堂了,沈小姐在清芷榭看书。”
容澈沉默了半晌之后,扯唇哼了一声。
他被气笑了。
“果然是凝凝啊。”容澈低声喃喃。
从小她就是连和自己生气都可可爱爱。
记得有一次两人因为一点小事闹别扭拌了嘴。
两人都年幼,说话也没个轻重,就相互撂下狠话说“再也不理”对方了。
但是回到自己府上,容澈就后悔了。
她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嘛,任性一点很正常。
自己比她大,还是男孩子,要更有肚量才是,怎么可以和女孩子吵架拌嘴,还闹得以后都不见面?
就在他琢磨着去找沈凝道歉哄她的时候,沈凝竟然自己来了——
带了一身的羊肉味。
还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我就是专门来熏死你的,叫你惹我生气!”
容澈被那气味冲的呼吸不顺,却也被小沈凝那耀武扬威的姿态惹的哭笑不得。
他把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沈凝牵住,屏住呼吸揉了揉她的脑袋,“这点气味是熏不死我的,你失算啦!”
小沈凝瞪圆了一双眼睛,睫毛忽闪了好半晌,轻轻哼道:“你以后再惹我生气,我便还这样,我多熏你几次,看你还惹不惹我。”
两人就这般和好了。
那之后,容澈几乎没有再惹沈凝生气过。
他不喜欢羊肉的味道。
但更不愿意让沈凝生气,难受。
他忽然想,今晚沈凝会不会来呢?
思绪一起容澈出声道:“崔彦军,把院子里的护卫都调到暗处,今夜若她来了,放她进——”
话音未落,容澈又拧起眉头。
崔彦军低声问道:“要放沈小姐进来吗?”
容澈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烦躁地说道:“不要放她进来,拦着!”
“……”崔彦军默了半晌,低声应“是”。
容澈又道:“你也回去吧,尽量不要再到睿王府来,凝凝很聪明的,你跑的太勤了她会察觉不对。”
“是。”
齐耘应了一声之后也离开了。
容澈起身到花几边上去,挽起袖子整理摆在那里的几盆箬兰。
他耐着性子,整理地极为认真仔细。
将稍稍枯黄带病的叶片都做了修剪,又把花盆内的枯叶清理出来,浇了水,而后回到榻边,拿了本书来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凤莲灯台上的蜡烛燃去了大半。
整个兰台阁安静如旧。
容澈手上那本书最后一页也翻完了。
他回头看着蜡烛,忽然发问:“没来么?”
廊下的崔彦军低声说道:“这个,今晚很平静,没有人来。”
啪嗒!
容澈拧起眉毛,看完的书本丢在了桌上,“我饿了!”
崔彦军立即道:“属下让人给主子准备夜宵。”
“准备羊肉汤面吧,我想尝尝。”
“这……”
“去。”
崔彦军也不敢多话,赶紧退下去办。
因为容澈从来不碰羊肉,府上以及名下的玉宁楼都不备羊肉,他这大半夜的忽然要吃羊肉汤面真是叫崔彦军难做。
不过好在外面还有两家食肆没打烊。
崔彦军让人去买了一份京中名头很是响亮的羊肉汤面,还专门吩咐店家用料认真一些,尽量盖住羊肉腥膻。
两刻钟后,羊肉汤面摆到了容澈的面前来。
容澈长眉微拧,从这面进了屋子的那一瞬就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并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受又烦躁。
他竟也剑走偏锋地自己为难自己。
容澈沉着一张脸拿起了筷子,捞起了两根面条,动作僵硬地定在当场半晌,视死如归地将面条喂进了口中。
下一刻,容澈失控地吐了出来,并且快速起身离那碗面远远的!
“殿下!”
崔彦军赶紧让人把面端走,担忧地问道:“您没事吧?”
“出去……”
容澈手扶着床柱闭着眼睛喘气。
崔彦军虽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也能想到容澈现在必定十分痛苦。
他就搞不懂了,吃不了干嘛非逼自己吃?
这不是自讨苦吃?
……
清芷榭
沈凝昼夜颠倒已经成了习惯。
就算是下午没睡太久,但到了晚上却更加的精神,毫无睡意。
既无法睡觉,那就只能看书。
黛月陪伴在一侧,时不时剪剪烛心,偶尔也陪沈凝聊两句。
“小姐怎么又不去了?”黛月把糕点送到沈凝面前,柔声说道:“您方才专门沐浴,还让奴婢重新给衣服熏香,不就是想去找殿下吗?”
“……”
沈凝沉默了一下,冷哼一声道:“他自己胡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