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的时候沈凝还未曾意识到，此时他一提，沈凝的确觉得和往常不太一样，清明许多。
咯吱——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沈凝坐在床榻之上，听到卫文清唤了一声“殿下”后，站起了身。
沈凝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月亮门那儿的轻纱帐曼上。
她听到容澈的声音：“先生。”
“我已告知沈姑娘引灵的始末。”卫文清说道：“殿下与她说说话吧，不要让她太累，须好好休息才能早日恢复康健。”
“好，多谢先生。”
容澈送了卫文清离开后，关上门，走到雕花的月亮门边，将垂落的纱帐撩起。
沈凝正看着这边。
容澈穿一身月白色深衣，暗绣云纹外袍，一头乌发用发带半束起。
瞧着头发还是半干。
他在纱帐那儿停了片刻，朝沈凝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来，弯身进到月亮门内，走到沈凝床前坐下，修长大手握住沈凝垂放在锦被上的手。
“凝凝。”
容澈唤了沈凝一声，沉默良久，伸出双手拥她入怀，“对不起，凝凝，对不起……”
沈凝静静地伏在容澈身前。
容澈神色阴郁地质问她的清白，甩她入镜湖冷眼旁观她沉入水底的事情仿佛还在昨日。
她怔怔地看着容澈衣襟上的绣纹，无法和往常一样眷恋地紧紧抱住他。
可是先前卫文清的话也在她脑海之中盘桓不去。
沈凝也无法狠心绝情地，把容澈用力推走。
沈凝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拥着自己，脑子里面乱哄哄的。
片刻后，外面传来叩门声。
容澈说：“进。”
沈凝听到一串串错落的脚步声，还有碗盘叮当的声响。
黛月将雕花月亮门那儿的纱帐重新挂起，“饭菜准备好了。”
“你退下吧。”容澈说罢，握着沈凝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中扶起，低头说：“我陪你吃东西。”
沈凝依旧没应声，低垂着眼眸，自己掀起了被子下床。
容澈弯身将她的绣鞋拿起来。
沈凝去接。
容澈抓着鞋边不松手。
沈凝看向容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淡无波，“我自己会穿。”
“……”
容澈默默将手松开，看着她将一双鞋都穿好，然后在沈凝起身的时候去扶她，不意外没扶到——沈凝自己脚步虚浮地往外头桌边去了。
容澈瞧着她纤秀的背脊片刻，深吸口气，出去坐在了沈凝身侧。
沈凝已经拿了碗筷，低下头安静进食。
容澈拿起筷子，取了一个白瓷小碗，盛了一碗汤放在沈凝手边。
又取了另一个干净的白瓷小盏，挑了沈凝喜欢的菜盛满小盏，也放在沈凝手边。
沈凝却没有动那小盏里的食物，只是默默捧着自己的小碗吃东西，垫了垫肚子要喝汤的时候，她也没有端容澈先前盛好的。
而是自己重新盛了一碗。
整个吃饭的过程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盘，那清脆的叮当声音。
一刻钟后，沈凝吃好了，又喝了放在一旁的汤药，放下碗筷漱了口，起身回到了里间的床榻上。
她掀起被子躺下了。
容澈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盛的汤、夹的菜都自行解决了，也回到里间去，坐上床弦。
沈凝听得身后窸窣之声响起，忽然床榻一沉。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是容澈脱靴上床，正要往自己身边躺下。
沈凝皱眉：“你下去。”
“凝凝。”容澈的手肘撑在床上，温柔地说：“整个腊月我都没睡好，这几日更是睡不着……我累的厉害，你让我在你身边睡，不然我会睡不着的。”
沈凝唇瓣紧抿片刻，转身给了容澈一个后背。
容澈却是瞧着那纤秀的后背唇角微勾。
他替沈凝盖好了被子，又顺手拉了另外一床锦被盖在自己身上，缓缓躺下。
平躺了片刻之后，他侧过身子靠近了沈凝些许，垂在身前的手指蜷了蜷，终究没有探过去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捞入怀中。
他知道沈凝还没睡着。
那么多的事情一下子砸下来，沈凝也需要时间消化和平静。
容澈明白这些，就会给她这个时间。
容澈有些疲惫地垂下眼帘。
他方才与沈凝说没休息好，绝不是扮可怜讨巧。
从他那日在玉宁楼听到皇后提引灵的办法后就夜不能寐。
只因他自己体会过那种，被心爱之人质疑、伤害的撕心裂肺，如何愿意让沈凝也受一次同样的伤害？
可皇后所言也的确不错。
他和沈凝的感情深，相互之间太过了解，他也最是懂得，怎么样的行为能刺伤沈凝的心。
尽管那是为了让引灵更加顺利，也让容澈觉得异常无力且愤怒。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盼着，这一觉睡醒之后，沈凝能好好和他说说话。
沈凝睡了五日，其实早没什么困意，只是心里还绷着一口气，不想和容澈说话，所以便默不作声地来躺在了床上。
谁知道他竟也来躺下，而且只这一会儿而已，他呼吸就已经绵长匀称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沈凝迟疑了片刻，回头去看。
容澈果然已经睡沉。
那俊逸的脸上，憔悴肉眼可见，唇瓣稍有些干裂起皮，眼下暗影重重，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好好睡了。
而且，即便是现在睡沉了，容澈也是唇瓣紧抿，眉心笼着深深的愁绪。
沈凝动作很轻很慢地转过身来，与容澈面对面躺着。
就那般盯着容澈看了一会儿，沈凝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上容澈的眉间，想将那些褶皱都抚平了去。
容澈忽然惊醒，一把抓住沈凝手腕。
他的眼中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