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换了身轻便的宫裙,又着苏嬷嬷拿了本法华经来,坐在案前抄经。
苏嬷嬷陪在一侧为皇后侍奉笔墨。
裴皇后认真仔细地抄了两页,忽然皱起眉头,隔窗望着那站在院中,身姿秀挺的沈凝。
看似她平静淡漠,实则根本没有静心。
此时遥遥看到沈凝额前冒出些许汗水,脸颊也被晒的有些发红,裴皇后便心疼起来。
如今正是夏末,过午的阳光十分毒辣,沈凝站在宫院之中没有一点遮挡,这晒的久了怕是要中暑。
裴皇后蹙眉片刻叹了口气,把笔放下,“算了,还是叫她进来吧。”
“是。”
苏嬷嬷应了一声,亲自出去。
没一会儿沈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凝儿见过皇后姨母,皇后姨母千岁金安。”沈凝到内殿之后,规规矩矩给裴皇后行了个礼。
裴皇后说:“起来吧。”
“谢皇后姨母。”
沈凝微提着裙摆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裴皇后面前坐下,“姨母在抄经啊,那我来的不巧,打扰姨母了。”
裴皇后把经文合上,“你这张嘴总是抹了蜜似的会说话,尤其是做错事情的时候,更的甜的厉害,你说是不是?”
“……”
沈凝讪笑一声,撒娇地抱住裴皇后的手臂,“姨母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生气行不行?”
“所以你真的做错事了?”
裴皇后任由沈凝摇晃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睇着沈凝,“你先说说,你都干了什么错事。”
沈凝来时便猜到要被清算。
入宫路上的马车上,自己就打了腹稿,刚才在院子里站着又琢磨了一番。
这会儿皇后一问,她立即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来,“那事情其实……其实我也是后来知晓的,最多算知情不报……”
裴皇后面色一沉:“别拉扯有的没的,说要紧的!”
“好,我说!”
沈凝连忙正色道:“就是,就是阿澈身子那件事情,我们不是要故意瞒着皇后姨母的,实在是……不得已。”
沈凝越说声音越是小。
当初为防知道的人太多走漏风声,因此对裴皇后,沈凝也并未明言。
今日说起实在是心虚。
裴皇后听罢脸色更加冷沉,切齿说道:“不得已?将本宫当做外人是不是?臭丫头!这件事情是容澈的主意吧?”
沈凝连忙说:“是我们一起——”
“当真?”裴皇后犀利道:“你事先定然不知道,否则那晚你不会吓哭成那副样子!”
“容澈那臭小子,如今是越发大胆放肆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此欺君就不怕事后被清算!”
“……”
沈凝便知无法含糊着蒙混过关。
但是说的深了皇后姨母肯定对容澈十分不满。
于是沈凝连忙说:“陛下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到现在不曾下旨,礼部还在筹备我们二人的婚事呢。”
“……”
裴皇后瞪着沈凝,“所以你觉得你们侥幸过关了,很开怀是不是?”
沈凝小声说:“不敢。”
“你呀你,现在竟也这般胆大妄为了,若是以前你怎敢这样——”裴皇后皱眉叹气,“是不是跟着容澈学成这般胆大包天的性子?”
“什么都敢做。”
沈凝声音更小地说道:“皇后姨母忘了,我以前就很是大胆,京兆尹、大理寺、刑部的牢房我都去蹲过。”
“还是阿澈和您捞我出来的呢。”
裴皇后:“……”
沈凝的确自小大胆,兜底的人多了她什么都敢做,权贵也得罪过,牢房也去做过客。
沈凝面上露出个很大的笑容来:“那时候皇后姨母气我放肆,还要质问容澈,说他管不好我……容澈可冤枉了!”
“明明是我一直就是胆大包天的性子。”
“我琢磨他现在那么大胆,是跟我先前学的吧……其实敢想敢做没什么不好,我是这么觉得。”
裴皇后狠狠瞪了她一眼,“好话赖话都被你说完了!”
她也看得出来沈凝维护容澈维护的紧。
如今索性事情是没闹翻天。
裴皇后只是发作一二也便是了。
“苏嬷嬷,送些解暑的甜汤来。”皇后吩咐一声。
苏嬷嬷笑着说:“早先就吩咐人准备,已经做好了,老奴这就去拿。”
“哇,还有解暑甜汤喝呢。”沈凝靠到裴皇后面前,喜笑颜开:“就知道皇后姨母舍不得骂我,还是最疼我的。”
“油嘴滑舌!”
裴皇后白她一眼,“说说吧,陛下是怎么知道的?本宫只听说陛下好像微服出宫一趟,是去了睿王府?”
“嗯。”
沈凝点点头,当然不敢说捉奸的事情。
只提到陛下撞破容澈是假病重,怒发冲冠,但又因为容澈直言戳破他自己的处境,以及表明对沈凝的深情,陛下又不生气了。
裴皇后怀疑道:“当真只有这些吗?”
“就……”沈凝迟疑了一下,心虚地说:“我也求了情。”
“你怎么求情的?”
“陛下当时很是气愤,要将容澈打入天牢,那天牢阴暗潮湿,我深怕陛下真的起了杀心,那时候也是吓坏了。”
沈凝咬了咬唇。
当初那份惊吓可是真真切切。
顿了顿沈凝才又说道:“我便拦在容澈面前,说和他一起承担责罚。”
“陛下看了我好半晌,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至于“一起死”的事情,沈凝当然也是不好与皇后说。
裴皇后看着沈凝问:“你求情这事就过了?”
“当时的确是那样。”
裴皇后看着沈凝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片刻后,她收回视线,“陛下的性子,当场不曾发作,如今想必不会再为那件事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