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沈凝与容澈坐在摇晃的马车之中,将方才郑崇所言,以及最近他们自己从吴有江那里得到的消息整理了一番。
“如今得出几个关键点来。”
沈凝手指蘸了茶水,在两人面前的小方桌上描画:“第一,郑国公与老夫人并非母慈子孝,而是早已有了龃龉,并且矛盾了多年。”
“第二,母子龃龉的原因是当初郑国公有心爱之人,被老夫人阻拦,安排了如今的夫人。”
“所以如今这位夫人和郑国公是相敬如宾……”
沈凝细思了一下,“郑国公这位夫人是给郑国公生了两个女儿吧?一个嫡长女,是先前殒命的太子妃。”
“另外一个小女儿,便是你提过与三殿下有一面之缘那位。”
容澈点头:“是,郑国公没有嫡子,三名妾室为他生了两个庶子,几年前其中一个庶子夭折了,如今只有郑崇。”
“不过那位郑国公夫人现在从宗族之中过继了一个男孩养在膝下,是为嫡子。”
沈凝“哦”了一声,“这郑国公府的情况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说简单,也并不简单呢……”
有些嫡庶之事本是世家大族避不开的。
但郑国公这里还有当年旧事等,倒也是少见。
沈凝顿了顿,重新整理思绪说:“第三,三名妾室的样貌都有相似之处,因是与那位郑国公当年心爱之人有关。”
“郑崇说,他的母亲一开始得到郑国公的关注多一点,是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更像国公那位心爱之人?”
“如果我们能拿到画像——”
话到此处,沈凝忽然眉毛一皱:“也不知道郑国公这心爱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拿到画像好像也无用。
天下之大,照着画像找一个人,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容澈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二人沉默了片刻,沈凝说:“画像还是拿一下,再让人追查一下二十多年前关于郑国公的旧事。”
“好。”
容澈颔首:“你着吴有江去查旧事吧,他在京中很有些门路,与槐伯手中门路不同。”
吴有江当初本是江湖人入的定国将军府。
这京中三教九流的门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至于郑国公府那边,让齐家兄弟去办。”
沈凝也点了点头。
齐耘和齐二都不是画师。
但拿到画像的手段却多的是,比如在那位姨娘出府之时让画师看过,或是以别的办法带画师入郑国公府一观。
只看办事之人脑筋转的快不快而已。
而且齐耘和齐二武功极好,或可在郑国公府关键之处稍稍探寻一二。
如果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那更好查探当年之事。
两人早已是心意相通,这些细枝末节小事几乎不必多言,二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又商量了一点点细节,沈凝脑袋一歪靠在容澈肩头,“希望能查到一点东西,也可看看,能不能由此想到一点办法,请动郑国公出面插手户部之事。”
容澈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速度匀称,并不颠簸。
他抬手揽好了沈凝。
夏日闷热,马车车窗也已换上了清爽透气的布帘。
布帘随马车前行轻晃,外面一片绿意飞速后退。
容澈双眸有些失焦,想起方才郑崇那一声“抱歉”,不由回忆起当初点滴。
他与郑崇因对一本古籍见解相同聊的十分投契,颇有些一见如故之感。
那时郑崇并不知道他身份。
容澈也知自己身份敏感,怕郑崇多心,便以景清之名与他相交。
因年龄相近,爱好相同两人很能聊得来,逐渐的情分就深了起来。
后来容澈不愿欺瞒朋友,找了机会将身份告知了郑崇。
郑崇虽有些震惊,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容澈相交更是用心随性。
容澈因身份之顾,自幼除去沈凝外不曾与任何同龄人亲密相交,能那样谈天说地,还言语投机。
他自然十分看重郑崇那个朋友。
然而他们的友情终究脆弱,抵不住帝王的猜疑,家族的威压,骤然间就碎裂。
容澈若说不曾伤怀过,又怎么可能?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那些往事早已微不足道。
他有沈凝足矣。
回京之后,沈凝和容澈先到将军府去,找了吴有江把郑国公府之事与吴有江议了议。
吴有江领命去查旧事。
沈凝又拖着容澈到了卫文清那东乌馆去。
容澈身上的冰灵丹效用还未散去。
就算宋怀明再三保证那没问题,沈凝还是控制不住,没法不担忧。
到东乌馆内坐了会儿,卫文清为容澈诊了脉,又认真细致地告诉沈凝容澈如今的身体状况一切稳妥。
沈凝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师兄。”
“不客气。”
卫文清微笑道:“我入京本就是为了师妹行方便的……这个,你们带回去,殿下三日服一粒,一共三粒。”
“每日用完之后用我先前所教吐纳心法炼化药气行于奇经八脉之间。”
“十日后那冰灵丹之效便会彻底解除了,还能重塑元气。”
沈凝大喜:“师兄这药先前怎么不拿出来。”
“才练好的。”
沈凝接下白玉小瓷瓶,已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一抹火红从窗口飞窜而来,落到了雕花隔断边上的高几上,红狐垂着脑袋,懒洋洋地盯着沈凝和容澈看了一眼,闭上了眼睛。
沈凝笑道:“最近来师兄这里几次都是来去匆匆,也没看到它,我还以为它跑的不见人影了。”
“我基本不怎么管它……它的确时常跑出去,不过隔几日就会回来。”卫文清也看了狐狸一眼。
容澈说:“想必是卫先生这里的药材太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