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沈凝与容澈一起入宫。
各自前去拜见裴皇后和太后。
沈凝到凤仪宫外时,看到几个妃嫔从凤仪宫内出来,相携离去。
黛月低声说:“想必是前来拜见皇后,人少了许多。”
沈凝神色淡淡并未说什么。
如今蓉妃怀孕,景和帝疼宠,有些后妃自然是紧着往蓉妃那边跑了,皇后这里便冷清了一点。
这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
而越是圣宠不断,也越容易引人眼红。
沈凝沉默地等着那些宫妃离开之后,才带着黛月入凤仪宫去。
内殿之中,裴皇后柳眉微皱,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不过瞧见沈凝进来, 面上下意识地露出笑容来:“凝儿来了……过来坐。”
“好。”
沈凝上前坐在裴皇后身侧,柔声问道:“什么人惹姨母不高兴了?姨母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
裴皇后笑道:“这宫里谁还能惹到本宫?本宫不是不高兴,就是最近没睡好。”
沈凝知道裴皇后这是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柔声安抚:“那要少思少想,晚上早些睡才行。”
“睡得不好心情烦躁,可能还会影响食欲,时日久了身子受不住的。”
“我先前便总是睡不好,那种感觉可糟糕了。”
“嗯。”裴皇后点点头,轻拍着沈凝的手背说:“放心吧,姨母这么大的人,自然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两人闲聊了会儿,沈凝问起了郑国公那件事。
裴皇后微微皱眉:“我倒是不曾听闻郑国公有什么心爱之人……我入京为后的时候,郑国公已经成婚了。”
“那位国公夫人还曾带长女入宫拜见过。”
“我记得……那个小女孩两岁多吧……便是那位已故的太子妃。”
沈凝点点头:“时间上来算差不多是那个年岁,那姨母可知郑国公府其他事情吗?老夫人的或者是夫人的?”
裴皇后细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估计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姨母入京之前一直在安南,对京中贵族了解不多,入京之后……安南裴氏并不是最顶级的世家。”
“家中又是人丁单薄。”
“姨母这个皇后,其实那时未得到多少世家的尊敬。”
“郑国公府老夫人姨母只见过一次,那位夫人见了几次,交流也不多,除去太子娶太子妃那一年,几乎不曾和郑家接触过。”
“这郑国公府也一向低调,不与皇家过多牵涉你也是知道的。”
当初郑家嫡女做太子妃还是太子机关算尽,否则哪能如他愿?
沈凝又点了点头,“这倒是……无妨的,我们还往别的方向去查探了,今日进宫并非只为问姨母这些,而是来陪姨母说说话的。”
“你呀。”
裴皇后轻哼一声,“小嘴抹了蜜似的,比以前还会说话。”
沈凝抱住裴皇后的手臂嬉笑着说“哪有”。
两人闲话家常,亲近十足,不是亲母女却胜似亲母女。
沈凝陪着裴皇后用了午饭。
午后容煊前来拜见。
裴皇后一改面对沈凝时候的温柔笑意。
对着容煊,她严肃冷静,查问功课等诸事。
容煊在皇后面前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回了话,之后又规规矩矩退下了。
容煊走后,沈凝忍不住劝裴皇后说:“姨母,您也别太严肃了,容煊聪明懂事,他不会让您失望。”
“嗯。”
裴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愿意多说这个。
沈凝握紧了裴皇后的手,朝她笑的灿烂柔和。
其实沈凝也知道,有时候明知该要如何,但心中起伏的情绪却是难以控制。
有一些压力是言语无法安慰的。
便是行动都难以安慰。
如今只能尽力去做,尽力周全。
又陪着裴皇后做了一会儿,沈凝催着裴皇后去午歇,她告辞离开。
出得凤仪宫,沈凝刚要吩咐黛月转往寿康宫那边瞧瞧容澈情况,容煊却从远处快步上前,堵住了沈凝去路。
“表姐你可算出来了。”容煊大呼气,额头上都冒着一层薄汗:“我等了好久啊,这鬼天气,可热死我了。”
“你等我做什么?”
沈凝迟疑地问:“你不会是从姨母宫中出来便没离开,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容煊丢给她一个“那当然”的表情,而后苦哈哈地看着沈凝:“表姐你帮我劝劝母亲啊,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
沈凝默了默,问:“怎么样受不了?”
“每日都查问功课、策论,早上习文下午练武,我这身子哪里撑得住?我还不敢喊累——”
沈凝微微皱眉:“你说你累,可姨母比你更累,她还无处诉说,无处依靠。”
“……”
容煊默了默,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啊,我怕我喊累母后要不高兴,所以我都一直耐着。”
“可是这样枯燥的生活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
“容煊!”沈凝声音一冷,眸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是中宫嫡子,陛下最喜欢的孩子。”
“你自小到大享了嫡子的尊荣,享了陛下对你疼宠备至带来的各种便利。”
“你便也要为你这个身份负担你应该负担的责任。”
“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
容煊眉毛微微皱起,双眸之中尽是抵触之色,只是终究没说什么。
双肩下垮片刻后,他重新站好抬眸看着沈凝,双眸之中那些抵触之色已经散尽,“好吧,我懂得了。”
沈凝神色稍缓,又说:“我不是凶你,只是人活在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难处。”
“你先前能那般顺你自己的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是因为你有这身份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