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起身询问:“爹爹用饭了吗?”
“已经用过,书辞陪着。”沈敬轩抬手示意沈凝坐下,自行坐到稍远些的圆凳上,“你们慢慢吃。”
“好。”
沈凝点点头,重新又坐了回去。
她食欲一直不错。
裴怀英的食欲却是一般,稍微吃了一点,便有些吃不下了。
沈凝将她的碗筷接下,“母亲比一开始吃东西的时候,吃的多了一些,这是好现象,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多,就和寻常人一样了。”
裴怀英笑了笑:“你快吃吧,别说好听话哄我了。”
沈凝低头继续用饭时,裴怀英转向沈敬轩,与沈敬轩闲谈起来。
她与沈敬轩说的,多是安南风情。
如今和当年的差异。
闲散地你一句我一句,像是老友聊天。
沈凝吃着饭,不知怎么,总觉得沈敬轩与裴怀英说话的时候,多了一份拘谨,好像很紧张。
她垂眸,低头继续吃东西。
吃完之后,沈凝便主动告辞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估摸着,父亲应该和母亲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主屋厢房之中,原本还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沈凝走后倒是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英姐……可疲累?”
良久之后,沈敬轩问出这么一声来。
裴怀英摇头:“还好,什么都没做,也不算太疲惫。”
沈敬轩点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而后两人就又沉默下去。
裴怀英瞧了沈敬轩一眼,感觉他像是有话要说,但不好开口。
能有什么想说又不好开口的,裴怀英又怎么会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裴怀英主动道:“你也是安南人呢,虽然当时因为战乱等事,故居那里没什么人了。”
“但即便是没人,如今也是归故里,是要去看看的吧?”
沈敬轩点头:“是……我在京中,成婚之后,曾派人到安南来修缮过故居,隔几年路过,也会过来看看。”
“这一次既然到了,自然也要去看。”
“看看是应当的,无论好坏,总是自己的根。”裴怀英顿了顿,又说:“我今日见了沈璇,看起来很乖巧。”
沈敬轩顿时有些紧张,“她,还有她母亲——”
“凝儿告诉我了。”
裴怀英叹道:“世事无常,也不知说什么好……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沈敬轩看她神色淡淡,并没什么情绪起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沈敬轩心底又掠过一抹苦笑。
他……竟是深怕裴怀英因为他娶了柯氏还生孩子的事情不高兴,可是裴怀英又怎么会为了那些事情不高兴?
他们成婚的那两年,也都是原来的相处状态。
他尊她敬她,从不曾越过雷池半步。
她护他扶持他,却只有战友义气,不曾有半点儿女情长。
只怕他娶多少女人回家,生育多少儿女,她都会是这样的姿态。
落寞之后,沈敬轩垂眸,慢慢地平静了心情,“下午,柯氏去见过我了,说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我问了一下书辞,她们母女这段时间在安南的确不错。”
“已经如此,当年之事我不会再提,她们母女是责任,我会看顾,等过了年回京的话,便带他们一起。”
“如果我不回京,前往冀州府继续掌兵,也会派人送她们回去。”
“沈璇年纪不小,该议亲了。”
裴怀英点点头:“理应如此。”
柯氏下药爬床做的的确不妥当,但那后来多年,对沈凝也是有过照看的。
异魂三年她生出异心,却终究是被裴皇后按住,没有翻腾起大浪来。
她生的女儿……
沈璇又是冀北军中将领的亲生血脉。
种种种种,早已不是简单是非对错能评说。
只要她们品行端正,一切都如故。
沈敬轩没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裴怀英在婢女的照看下躺回床榻上,闭着眼睛,却是难以入眠。
翻来覆去间,都是裴老夫人病态糊涂的模样。
裴怀英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灰蒙蒙的床帐顶。
当初母亲是那般要强又锐利的女子……
父亲早逝,她一人拉扯自己和妹妹长大,不知受了多少闲言碎语,多少莫名压力。
到如今,也垂垂老矣,连自己这个女儿都不认得了。
她不过闭眼又睁眼,睡了一觉而已,十多年就这样过去。
没有什么时候是比这一刻,让裴怀英更觉得时光如梭,可怕又无奈。
嘎吱。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怀英看向门口,有一人迈步进来,只瞧那身形步伐,裴怀英便认了出来:“凝儿。”
“阿娘!”
沈凝歪头,探过隔断处的帐曼朝里看,“我在外面听着,您没睡着,所以便进来了,我陪您说说话。”
她走上前去,亮起了蜡烛,端着小烛台到床边,引亮了床边的灯台。
裴怀英撑起身子,往里侧让了让。
沈凝脱鞋上床,不忘记给母亲拉好被子:“爹爹与阿娘说什么了?还是阿娘,是为了外祖母?”
“你爹也没说什么,我是为你外祖母。”
裴怀英是个坦然的性子,如今身边的女儿是最亲近的人,没什么是不能与她说的。
她靠着女儿叹了口气:“觉得人很脆弱,很渺小,在飞速流转的时间和不知规律变幻的空间之中,微不足道。”
“阿娘以前不会感叹这些,总觉得是无病呻吟,庸人自扰。”
“可如今生死一遭,我却成了这样无病呻吟的人了。”
话落裴怀英轻笑一声,拉着沈凝:“你爹说了沈璇母女的事情,过段时间就送沈璇回京城去,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