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之后,沈凝去看了外祖母。
那时天色尚早,裴老夫人还没歇息,不过整个人靠在床榻的靠垫之上,精神不怎么好,口中时不时地喃喃着“婉儿、婉儿”。
沈凝走近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沈璇。
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问。
“咦,阿莹来了。”
老夫人在婢女的扶持下抬起头,看到沈凝,那浑浊的双眸都发散出点滴的亮光来,“我的阿莹,快到娘身边来坐。”
“好。”
沈凝笑着上前,坐在外祖母的床弦上。
裴老夫人牵着沈凝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沈凝,眼睛里面全是满意:“阿莹啊,阿莹,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
“你在忙什么?”
却不等沈凝回应,裴老夫人便又开口:“哎,婉儿也没来,她也去忙了吗?”
“对了,前面她好像和我说过,要嫁到京城,嫁到皇宫里去啊,她已经嫁过去了吗?”
“那个地方真的不太好,可是怎么办呢?”
裴老夫人盯着虚空方向,慢慢地叹气:“不嫁怎么办呢?”
沈凝握住裴老夫人的手,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老夫人颠三倒四。
她说的好多话,其实是不需要别人回应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嗯,怎么了?”裴老夫人被沈凝一牵,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今日跑马射箭的成绩是不是很好,要告诉母亲啊。”
“阿娘。”
沈凝笑着唤了一声,朝一旁的裴怀英指了指,“她。”
“她?”
裴老夫人的视线随着沈凝转过去,眯起眼睛盯了裴怀英好一会儿,“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这么瘦?也不知道多吃点。”
裴怀英唇角耸动一二,笑了笑:“以后会多吃。”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裴老夫人就转过了视线,又看着沈凝:“阿莹,你的脸色也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还是你睡觉的时辰又偷偷跑出去?你这样可不行,休息的时候要休息,练习的时候要练习。”
“不能耽搁的。”
沈凝笑着说了声好。
她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又照看老夫人吃了晚饭。
这两日,她这个“阿莹”没过来,沈璇那个“婉儿”也没过来,老夫人一直念叨着,也不好好吃东西。
现在总算是吃饱喝足,也拉着沈凝的手睡下了。
老人瞧见沈凝手腕上的伤口,还关心地问了几句。
等老人睡着,沈凝与裴怀英退出寝居。
母女二人没有离开鹤麓院,而是坐在了外间的坐榻上。
沈凝看裴怀英神色,瞧着精神不错,心情也没有不好。
想来裴怀英这般心志坚定的人,对自己的母亲认不出自己,怕也是不会伤怀的太过吧。
沈凝这段时间,从裴怀英的讲述,以及裴老夫人偶尔糊涂着的念叨之中,也对母亲与姨母当年的生活有了一定的了解。
裴老夫人绝对是个严格的母亲。
裴怀英是长女,从小到大受到严苛的教导。
皇后姨母虽是次女,受的教导不像裴怀英那样严苛,但生活也是寻常闺中贵女根本无法想象的。
也因着这般的严格,才让母亲和皇后姨母的性子都坚毅果敢吧。
沈凝这样想着,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眉心轻拧,看向裴怀英:“阿娘,沈璇的情况如何?”
“她?”
裴怀英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是她自己摔进水中的,柯氏跳进去救她,那一晚府上大火,仆从到处跑,很乱。”
“等听到动静赶过去已经有些迟……”
沈凝呼吸微绷:“出事了?”
“沈璇死了。”裴怀英平静道:“她母亲救上来时一息尚存,但得知沈璇丢了性命,也随着去了。”
这件事情里,让裴怀英意外的是柯氏。
她叹了口气:“是个一心为了孩子的母亲,也是个可怜人。”
“……”
沈凝僵了僵。
纵然沈璇包含祸心,但也是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人。
如今骤然听闻她就这样没了,心里不由地冒出许多的叹息来。
还有柯氏。
她虽有些怯懦,但却是温柔和顺的人。
沈凝小时候关于女性长辈的温暖,大部分从她的身上来,她从不愿意柯氏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世事如此无常。
……
因为这诸多事情,裴府也没了过年的气氛。
沈凝风寒未好,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的,与裴怀英在鹤麓院坐了会儿,便回了英才阁,还是一起到了裴怀英的房间。
裴怀英说,沈凝昏睡的时候,她便睡在一边,倒是觉得母女二人在一起也挺好。
沈凝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原本送了消息来,说晚上会回府的沈敬轩,因为库房那边的事情,晚饭过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回府。
沈凝母女二人便自己用了饭。
沈凝没什么困意,询问母亲:“阿娘,你累不累?不累的话咱们守岁。”
“守。”
裴怀英握了握沈凝的手,“我还从没和你一起守过岁。”
沈凝心头一酸。
她记事的时候裴怀英就已经不在了。
母亲活在别人的话中,从来是个虚无地抓不住的影子。
到如今才真实,看得见,摸得着。
沈凝轻靠在母亲肩头,却并不想说话。
守岁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她和柯氏也一起做过,哪怕做的不少,总是有些记忆的。
那些零碎的记忆当初也不觉得如何。
如今却倒是零零散散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飘来荡去。
沈璇和柯氏的事情也一直在沈凝的脑海之中浮动。
沈凝想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