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的二月天比安南要暖和一点。
但因为荣阳公主病故,整个城中戒严,公主府卫队满城搜寻严查,气氛十分紧绷,连着天气似乎也变得阴沉起来。
百姓无事几乎足不出户。
西陵各府的官员也陆续收到了公主病故的文书前来奔丧。
初八那日,奔丧官员几乎到齐。
连着京中派遣为荣阳公主治丧的特使也到了。
整个荣阳公主府上几年都不曾有过这样多的人,但一片素缟之中,所有人都缄口不语,一片宁静。
沈凝穿一身白色无任何纹绣的素袍,束着男子发冠,随游珩一起进入公主府,为荣阳公主奔丧。
游珩身份不高也不低,并没有见到公主府的管事秋和,只被一个仆从引着,前去荣阳公主灵前上香。
而后便带请到了宾客暂时歇息的偏厅内。
“人真的很多……”
刚坐下,游珩便展开折扇半掩面,他一边左右看着,一边低声与沈凝说:“我瞧了半晌,没发现熟人。”
“嗯。”
沈凝神色淡定,其实进来一路也曾左右审视,只是将自己的眼神管的很好,并不像游珩这般毫不遮掩。
想到此处,沈凝禁不住瞧了游珩一眼,眉心清楚。
这个家伙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心怀叵测。
“那薇薇姐他们——”游珩又追问出声。
沈凝一眼看过去,虽未言语,可那眼神之中的警告,却叫游珩如似噎住了一半,讪讪地住了嘴。
银眉端着茶杯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才将茶水重新递给沈凝。
沈凝接下,一边抿茶一边说:“安分一点,少说话,不要乱看。”
“哦。”
游珩讪笑了一声,果真收敛了几分。
崔彦军站在沈凝身后,低声说:“属下去一下。”
沈凝“嗯”了一声,崔彦军便转身离开了。
游珩看着那一瘸一拐的男人背影,忍不住凑向沈凝低声又说:“你不是说要我安分吗?怎么他还乱跑?万一被人发现——”
“他知道该怎么做。”
沈凝淡淡一句打断游珩,“安心等一会儿吧。”
游珩又“哦”了一声,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颇是不以为然,心道:都知道怎么做,这么能干,还要我带你们来干嘛?
如此一想,自己还是有大用处的嘛!
游珩淡笑一声,一面摇扇子一面思忖,等会儿要是见到薇薇姐,怎么表达自己这短时间的担忧和思念。
对了,还得告诉薇薇姐,自己为了找她花了多少心思。
还帮她这个王妃干了不少事情。
可得叫薇薇姐感激涕零,最好是能立即以身相许!
游珩在心里念叨着,舒爽地摇着扇子。
那面上的得意笑容实在是有些明晃晃,甚至引来了左右宾客的观望。
沈凝忍耐地提醒:“收敛一下!”
游珩“啊”了一声,有些莫名。
“扇子。”
沈凝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声,下颌点了点左右,“这是丧礼。”
游珩愣住,左右瞧了瞧……嗯,别人好像都很端正地坐着。
丧礼……似乎的确不能太闲适吧。
游珩撇了撇嘴,却是懂事地把扇子收起来,也端正坐好,尽量控制表情,不让别人频频侧目。
这时,崔彦军悄然归来,与沈凝低声禀报:“房建安还没到,他身边的心腹到了几个,据说等会儿就要来了。”
“公主府防卫十分严密,城中以及府上卫队共计三千人,都在秋和总管的手上。”
“朝廷派遣来为公主治丧的特使是熟人。”
沈凝问:“谁?”
“郑国公那位公子,郑崇。”
沈凝微微一怔。
这不就是在少时和容澈极有情分,后来因为局势再无联络的那个人?
游珩感兴趣地凑过来:“那是谁?”
崔彦军只对沈凝和容澈负责,自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沈凝却是在想,郑崇来的很巧,也无暇理会他的问题。
游珩讨了个没趣便坐回一边去,左看看,右看看。
沈凝思忖片刻后问:“郑公子已经到了吗?”
“今日一早到的,现在公主府总管秋和在招待,应该——”
崔彦军认真回着,然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高喊:“朝廷特使郑大人到!”
这偏厅之中稍作歇息的官员们立即全部起身,朝着那院门前迎过去。
治丧特使即便官职上未见得比这西陵的官员高处多少,但只从京中来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西陵官员不敢小觑。
沈凝和游珩也站起身来,一同前去。
他们去的慢,西陵官员已经将郑崇围住,一起见礼寒暄。
沈凝从人群外围远远地看到了郑崇。
大半年不见,郑崇倒似比当初京城相见时候沉稳不少,一身素衣从容不迫地和众人回礼。
崔彦军低声说:“郑公子身边的是总管秋和。”
沈凝目光移过去。
那是浑身素缟,身材也有些发福的中年太监,白面无须,面容憔悴,双眸泛着些许红血丝。
眼底有沉痛和阴戾来回闪烁。
他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打量他,抬眸看来。
沈凝心下一凛,缓缓收敛眸光,与前头的官员一并朝着郑崇寒暄见礼。
人太多,那秋和总管看了半晌没捕捉到打量的目光,便将眼神收回,邀郑崇入灵堂。
众人也随之前去。
灵堂设在公主府大堂,正中摆放着龙柏棺木,上雕刻百鸟朝凤。
大堂之中黑白相间之间,棺椁之前的百余盆白菊竟显肃穆和哀艳之情。
郑崇姿态端正地上前,为荣阳公主上了香,俯首叩拜。
起身后,郑崇请了圣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