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准备要走的,可是几句话之后的此刻,容子安却又站在龙床之前,脚步半寸不移。
他垂眸轻声问道:“小时候母妃曾与我说过,您曾喜欢过冀州侯裴怀英,那是个横刀立马,光耀万世的女子。”
“母妃一直以为您真正会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子,所以你选了如今的皇后为妻。”
“可您又将蓉妃捧在掌心。”
“娇柔无力的菟丝花,除了依靠着您她甚至无法生存。”
“母妃便很诧异您怎么又换了一种喜欢的类型?”
“所以父皇您到底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女子?可否为儿臣解惑?”
景和帝双眸浑浊,那眼底闪烁出的光芒却无比锐利,像是要化成无数刀剑飞射而出,将容子安当场剁成肉泥一般。
容子安并不期待景和帝的答案。
他继续问:“父皇,您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母妃?”
景和帝依旧没有说话。
全禄在一边急得快要跳起来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惹怒容子安。
他显然来者不善,而且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连三王殿下都出事了,他看起来也不会轻易拿出解药给陛下。
这可怎么办?
片刻后,容子安站直了身子。
景和帝躺在床上,他看着景和帝便颇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感。
“您的时间不多。”
容子安丢下这句话,转身甩袖而去,并未给景和帝行礼。
而景和帝亦不曾下令让禁军上前。
等容子安离开勤政殿之后,全禄大喘了一口气扑上前去,满面焦急恐慌之色,“陛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景和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静,让朕想一想。”
……
容子安光明正大地从勤政殿出来,一路出宫,行走带风。
这辈子从未有一刻,他如今日这般感觉堂堂正正,抬头挺胸过。
作为景和帝的儿子,母亲却是异族人。
景和帝的所有儿子乃至是九公主容灿,取名都自有章法。
而他取名子安。
看似是个望子宁安的好预期,其实对景和帝而言,他是“非我族类”,所以连名字也另类。
从小到大,他的母妃便受景和帝身边女子的排挤。
到后来他出生之后,亦受了许许多多区别对待。
问这一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终于能挺直腰杆立在这京城。
到的宫门之前,容子安上了马车,吩咐出发。
很快就回到了七王府中。
离京已经一年多,王府萧条枯败,到处是灰尘,如今也不过只打扫了些许而已。
容子安从府宅之中穿梭而过,那些来去的仆人和尘土,他过眼未入。
待到了书房之中,他问过几个下属如今京中情况。
下属们一一回过,确定都在掌握之中后,容子安挥手让人退下,淡声说:“已是胜券在握。”
他的身后,如影随形的哑仆发出粗噶的声音:“是啊,这一年过的太艰难了,好在得到了回报。”
容子安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感受着外面的清风扑面而来,“你说,母妃看到我走到如今地步,会高兴么?”
“一定会的!”
哑仆的语气有些激动,“殿下如此能干,公主一定会非常高兴。”
容子安微微一笑,那张惯常挂着温和面容的脸上,难得流露几分真心真意。
母亲是他坚持这么多年的精神支柱。
如今重回京中,一切尽在掌握,怎能不开怀愉悦?
哑仆粗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当初公主原是与静王结盟,解决被其余外族欺辱之事。”
“公主是我族中少有的天赋奇才,海月一族流传下来的许多医术、毒术以及稀罕的秘术她都学会了。”
“她便以自己一身的本事,作为和静王合作的资本。”
“当初静王身边两个侧妃争风吃醋,让静王误嗅了媚香,公主正好在他身边,为他解了毒。”
“想着如此结盟能更稳固……后来公主就怀了殿下,静王将公主带到京中封为芸嫔。”
“他们结盟后多年,公主为静王做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却遭了他的毒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当年公主怀孕产下怪胎,就是他纵容凌贵妃暗中下的毒手让孩子成了怪胎。
一年多前将殿下赶出京城,还曾派人追杀——
如非殿下早已预料到景和帝的心狠手辣,一路之上用尽心力躲避自保,只怕是根本就到不了静海之地。
世上竟有这等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之辈。
他竟还是当朝帝王!
哑仆恨的咬牙切齿。
但想到如今局面,想到容子安的胜算,哑仆似终于扬眉吐气一般,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来。
这些年殿下受了那么多的打压,欺凌。
如今终于到了翻身做主的时候。
……
容子安每日都会进宫一趟,美其名曰看望景和帝的病情。
他没有到凤仪宫中去拜会过皇后,对容煊和容熠,也从未过问过。
那两人与他而言,早已成了废棋。
这么多年来,他和景和帝没有父子亲情。
但他在京中过的小心翼翼,蛰伏在景和帝以及众人的威慑之下,对景和帝、容熠、容煊、当初的容煌,乃至是容澈……
他都有诸多了解。
他知道景和帝的性子,容熠和容煊在景和帝心中都已出局了。
连景和帝可能备选的容焕现在他也解决。
原本容澈也该被解决掉。
是他福大命大而已。
但即便现在容澈不死,他也半点不惧。
景和帝在位二十年有余,容澈这个先帝遗腹子早已非正统,如若容澈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