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裴皇后早早起身时,沈凝还在睡。
原本她贴着裴皇后睡着,第二日已经卷着被子滚到床角去了,一条腿还骑在被子上,睡姿很是不拘小节。
裴皇后早知她是这副德性。
以前瞧着都要摇头提醒,如今却只觉得这样性情外露,还是在自己身边这般不设防的性情外露,是一件多么让人欢愉的好事。
她把沈凝的手腕抓过来。
沈凝张了张眼,软糯道:“姨母,我还困着……”
“我知道。”裴皇后轻声说:“你接着睡,小心手别压着了。”
“哦。”
沈凝撇撇嘴,喃喃出声:“我的伤口都长好了吧,压着也不怕,嗯。”
裴皇后有些不放心。
瞧沈凝困的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样子,裴皇后自然是不好追问她,便自行小心地解开手帕查看。
这一瞧,果然伤口已经愈合了!
根本不见昨晚献血横流的样子,只有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
而且瞧着,也感觉像是很快就会好的样子。
裴皇后纵然早知她的情况,这一瞬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盯着那伤口良久,才慢慢地将她手腕又放了回去。
裴皇后起了身,吩咐人准备早膳温着。
昨夜景和帝派人来传口谕,是要她今晚前去,听那意思,是要隐蔽的前去。
裴皇后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吩咐梁嬷嬷准备便装,给沈凝也准备了。
昨晚说好了,是要带着沈凝一起的。
但她还没等到沈凝醒来用晚膳,却先等到了容煊。
容煊这一回不是专门来请安的,但也不像上次一样是为了蓉妃之事,他是为了容灿。
“儿臣想出京去,看看容灿……父皇派人将她送去了佛寺之中,说是为蓉妃娘娘祈福,可是荣灿从小长在宫中。”
“佛寺清苦只怕她自己受不住,所以儿臣想请母后准许,让儿臣出宫一趟。”
裴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瞧着那躬身行礼的少年,眸中闪烁着几分复杂。
或许这就是双生儿女的牵系吧。
容煊从小到大都和容灿亲,如今也亲。
只是以如今的局面,却不能顺他的心意。
裴皇后拒绝了容煊,“等你父皇的身子好一点,你再离京。”
“……”容煊沉默了片刻,说道:“父皇好像忽然不喜欢我了,我去请安一直被拒绝,我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裴皇后说:“他身子不舒服,再加上皇嗣之事,难免心情糟糕。”
“他不是不见你一人,连容灿、蓉妃、本宫都不愿多见。”
容煊说了声“好吧”低下头,却又语气幽幽地说:“母后,我总觉得好多事情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他抬眸看向皇后,平日里稚气飞扬的眼睛,如今也似含着几分缥缈的雾气。
“一些事情,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与我说的,我长大了,可以帮您一起想办法。”
“本宫知道。”裴皇后声音温和了两分,“需要你帮忙时本宫就会告诉你,如今你好好待在宫中,哪里也不要走动。”
“你七哥回来了你是知道的,他的心性和野心你也是知道的。”
容煊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乖乖给皇后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内殿传出沈凝的声音:“他是真的想帮忙。”
裴皇后回头,瞧见沈凝穿着一身宫娥衣服出来。
为了遮掩怀孕的体型,沈凝选的衣服尺寸大了些,看着宽宽松松的。
裴皇后起身而去,“他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未见得吧。”
沈凝笑道:“他在京城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可是我们平时接触不到的,皇后姨母不要小看那些贩夫走卒的本事。”
裴皇后顿了顿,眉心蹙起来。
沈凝又说:“现在外面关于三殿下死的不体面的流言满天飞实在不是好事,容煊可以办这件事情。”
裴皇后还是皱着眉头,却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沈凝低声说:“其实我先前就想与皇后姨母说,容煊他有办事的能力,他只是心性更活泼飞扬而已。”
只是她还没机会与皇后说起,事情已经到了如今局面。
裴皇后叹了口气。
能办事,和能做太子,能登皇位是两码事。
如果容煊是个普通皇子,甚至是寻常世家之中的公子,那他绝对足够优秀了。
而作为皇后嫡子,他——
思绪到此处,裴皇后忽然硬生生的掐断。
如今,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与沈凝用了早膳之后,裴皇后将容煊叫来,吩咐了他那件事情。
容煊没有问理由,当场应了下来,还打了包票说一定办好。
裴皇后瞧着他跃跃欲试的表情,心底也浮起几分满意。
但容煊出宫之事,她不会允。
那是为他安全着想。
……
夜晚很快就到了。
裴皇后等着夜色深浓之后,换了轻便装扮,只带沈凝和梁嬷嬷前往勤政殿。
勤政殿原本每夜此时都该是灯火通明的。
景和帝是个勤勉的皇帝,政务繁忙时便会召大臣商议朝事,彻夜不眠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大臣一方面因为景和帝先前对凌家的铁血手腕发了怵,不敢随意来觐见。
另一方面景和帝病了,除去几个心腹大臣,其余人不敢来打扰龙体修养。
到现在,这勤政殿是真的成了帝王休憩之处。
只寝殿亮着灯,平素繁忙的偏殿都灭了烛火,在这皇宫内院之中,瞧着静谧却又透着几分危险。
裴皇后到了殿前便被人应了进去。
殿内药草气息弥漫。
沈凝跟在裴皇后身后一起到了龙床边上,几乎多半身子都隐匿在阴暗之中。
“陛下这几日感觉如何?”裴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