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尘微微一笑,很是轻柔地说了一声“睡吧”。
他坐定在床榻边上,是打算等她睡着再离去的样子。
沈凝鼻头又是一酸,忽然没忍住哽咽着吸了一下鼻子,又很快从被子里掏出手来抹了一把眼睛。
而后便立即侧身闭上了眼睛。
沈凝的心情很有几分激动。
但躺了许久之后,终究是耐不住长久未休息的困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十分深沉。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竟已是下午。
她坐起身来,看着外面点点橘色霞光照在窗户上,思忖着再过不了多会儿,天就要黑了吧?
玉虚尘不在屋中,倒是沈凝听到外头传来一些轻微的声响。
她套了鞋子下床出门。
瞧见右手边的小房间内冒着几缕青烟之时,也有饭菜香气冲入呼吸之中。
她怔了怔后快步上前,盯着在厨房忙碌的人惊诧道:“你自己做饭啊?”
“嗯。”
玉虚尘正挽着袖子炒菜,分神看了沈凝一眼,“以前游走四方,也会去到一些人迹罕至之处,便要自己照看自己。”
“你放心,我的手艺是过得去的。”
“你且先回去稍等片刻吧,这便要好了。”
沈凝微微咬着下唇,却并未如玉虚尘所说一般转身回去。
她的脚下钉了钉子一样站在那儿不动。
片刻后,她拎着裙摆迈步进了厨房,到灶台前的小木墩上坐下,“我也来帮忙。”
玉虚尘无奈道:“你会吗?”
“你可不要在门缝里看人。”
沈凝将几块木柴丢进了灶膛里面,下颌微抬说道:“我小的时候父亲是教过野外生存的。”
“生火做饭我也学过,虽然不曾自己做过,但绝不至于帮倒忙。”
玉虚尘笑道:“那就帮忙吧。”
他不再拒绝沈凝的帮助,继续自己先前所做。
两人相互配合,做了两个菜出来,一荤一素,看起来都是色香味美。
玉虚尘将饭菜端回房中,沈凝用饭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也帮阿娘做过吗?”
“做过。”
玉虚尘为沈凝夹了一块肉,“在处置羯族那件事情上,我们意见不合……后来她受羯族残余追杀,受了伤,为逃避危险入了大漠。”
“我进大漠寻她……那时身边无人,只我们自己,便做过这些。”
沈凝点头:“原来是那件事情,母亲说那一族势要灭种亡族,而你觉得妇孺无罪,你们意见有分歧,不太愉快。”
“但母亲倒是没说被羯族残余追杀的事情。”
“……”
玉虚尘沉默了一下,喃喃:“她竟是与你说了一些……不过想来也正常,我自认识她,她便是那样坦荡冷静的性子。”
“没有什么是不能与人说的,只看她自己愿不愿意。”
沈凝又点了点头:“阿娘她的确是那样的人,有时候她冷静的让我觉得可怕,可又觉得,威震天下的西白虎,就该是那样冷静的性子。”
若如一般女子感情用事,或者灵动跳脱,想一出是一出,又如何能建立那么多的功业?
“是啊。”玉虚尘微微一笑:“我们曾有过数次意见分歧,羯族、俘虏,以及入京之后还有一些。”
沈凝微抿着唇瓣,捧着碗没有动筷。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处事的方式。
裴怀英无疑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沈凝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而玉虚尘却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
沈凝也不以为这有什么不对。
如今还能说什么?
玉虚尘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沉默就这样在二人之间蔓延着。
片刻后,玉虚尘突然开口:“你应当知道青州权家霍姓之人吧。”
“知道。”
沈凝点点头:“那个霍哲化名去了安南叫做元莲生,还在安南搅弄风云!”
“说起这人我实在是气愤!”
“为满足一己私欲弄权,将其余所有人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竟还认为一切理所当然。”
“简直该五马分尸。”
“权家——”玉虚尘神色微妙:“的确有心术不正之嫌……快吃饭吧,想聊等吃完了饭有很多时间。”
“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沈凝应了声“好”,便不在多言,低头扒饭去了。
玉虚尘的手艺说真的只能算是一般。
不难吃,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
只是因为身份加持,沈凝自然觉得美味,多吃了一大碗饭。
饭后她便又拉着玉虚尘询问当初他和母亲之间的事情。
玉虚尘说的细节比裴怀英说的要多的多。
沈凝听的很是感兴趣。
不过昨日已经是熬夜整晚,早上才睡,今晚玉虚尘便到了时辰之后再不多说一个字,催促沈凝睡下了。
沈凝只好死心睡觉。
之后的几日,两人便在这小院之中,吃吃睡睡,谈天说地。
还有一日天色很好,玉虚尘问沈凝要不要出门走走。
沈凝自是想出去走动一二的。
不过担心身份败露,所以从不提说。
玉虚尘无疑是神通广大的,竟不知什么时候做了人皮面具,为沈凝易容。
沈凝那张原本明艳飞扬的漂亮脸蛋,在玉虚尘的摆弄之下,变成了一个娟秀客人的小家碧玉。
玉虚尘也稍稍改装。
两人出门上街,就像是一对最寻常朴素不过的父女一般。
他们一起在闹市游走,买了糕点,还打了些酒,享受着难得的人间烟火。
沈凝心中不禁感慨,这般生活真是惬意。
原本她还以为,他们离开皇宫之后,也会为如今局势做些别的。
但事实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