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李弘晟这尊大佛,管家总算松了口气,吩咐下面的人:“这位殿下要查什么就让他查,我们不要插手,只是若要寻找老爷,不管他什么理由,一律找借口推脱掉。”
下面的人不明所以,仍是应下。
张如志不愿意派人,李弘晟和安映雪也正好不想用他的人,因此去往案发现场的,只有他们四个人。
竹清早打听过案发现场,知道地方在哪儿,加上有小兰花这半个当事人在,倒也不怕找不到路。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平安巷的地界。
甫一踏进这里,便能够明显感觉到和怀集城其他地方的不同。
这里的棚子大多低矮,连接在一起,木板随意拼接,上面带着一些破布稻草。
是的,这里主人的地方只能叫棚子,都算不得是完好地屋子。
巷子里又脏又臭,地面和两边的石墙斑驳漆黑,即便入了深秋,也仍有苍蝇嗡嗡乱转。
路边或是棚子门边,或坐或站着的人都是蓬头垢面,身材干瘦,他们的脸上是千篇一律的麻木,只有看过来的眼睛里,偶有一点警惕和害怕,但害怕要远多过于警惕。
安映雪生于现代,长于现代,在她的二十多年年岁里,别说是这种景象的贫民窟,就连乞
丐也未曾得见几个。
而来到大历朝之后,约莫去往的都是富庶之地,除却落阳县是因为陈彦君刻意造成的惨烈,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得见这般触目惊心的民生景象。
李弘晟察觉到安映雪迟缓的步伐,侧头看向她。
安映雪立在路边,其余三人也跟着停下来。
小兰花不安地绞着手指头,巷子里有人认出来她,目光又是惊奇又是羡慕,不住地往她身上完好地衣裳打量。
真好啊,还能够穿上那么新那么完整一件儿衣服,他们这儿就连新嫁娘,也都是旧衣。
说错了,他们这怎么能算得上新嫁娘,无非是两个贫苦人家商量好,举家中全部余粮,办一两桌酒水,女孩儿去到夫家,两家人一起吃过饭,这婚礼便算是成了。
他们眼中的羡慕,只有小兰花能够看懂。
她低下头,避开那些不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朝一条巷子走去。
“这里再往里头走一点,就是当时钱坤出事的地方了。”小兰花说。
安映雪回过神,压下心头喘不过气的沉闷,跟着小兰花走了进去。
李弘晟快走两步到她身侧,伸出手握了握安映雪的手。
安映雪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李弘晟便没有多说,只是一直牵着她的
手,直到进入巷子才放开。
这巷子应该是才死过人,哪怕是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也心中颇有忌讳,因此倒是难得安静,附近没多少人。
李弘晟走过去,一面沾染了鲜血的墙引起他的注意。
“这里,到这里,就是钱坤当时死亡的地方。”竹清手里不知何时抓了把石灰,在巷子地面画出一个人形,是钱坤被发现时的模样。
李弘晟目光扫过墙面,又看了看附近的地方。
安映雪在那面墙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
“这里有一根丝线。”她说着,从石墙上的小小缝隙里,带出一根麻线。
那根麻线极细极小,不仔细看怎么跟发现不了。
“应该是钱坤与人产生摩擦的时候,不小心挂到这面墙上的。”李弘晟说。
“这根麻线是什么颜色?”安映雪问。
李弘晟看了那麻线一眼,虽然麻线只有头发丝细,但并不难辩驳颜色,“白色。”
准确说,像是洗得发白的布料上面勾出来的麻线。
“钱坤身上的衣料是什么颜色?”安映雪又问。
李弘晟一下反应过来,“钱坤所穿是黑色,阿木身上是粗麻,不可能有这么细的麻线,所以这是凶手的。”
小兰花怔怔地看着二人只凭借一根麻线
就推测出是凶手所有,一时间看向二人的目光崇敬有加。
“那晚上你们和钱坤发生争执是在哪里?”安映雪看向小兰花。
小兰花朝巷子里面指了指,“在那儿,我们是在那儿遇到钱坤的,当时阿木哥将钱坤推倒在地后,我们就赶紧跑了。”
“当时钱坤状态如何?”
小兰花:“他那天喝了很多酒,阿木哥一把就把他推到了地上,要不是这样,我们恐怕也跑不了。”
钱坤的体型毕竟在那儿摆着,别说小兰花一个弱小的姑娘,就算是两个阿木,也无法对抗。
“钱坤很喜欢喝酒?”李弘晟问。
小兰花摇摇头,“不太清楚,但是也没有听说过他喜欢喝酒的传闻,倒是听过他好赌。”
“你们每天寅时都会从这里经过吗?”安映雪问。
小兰花点头,“我和阿木哥在外头寻了个活计,每天寅时下工,我们就从这里回来,不过以前都没有碰到过钱坤,就那天碰见了。”
“什么活计?”安映雪继续问。
小兰花眼神躲闪了下,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安映雪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们的,只有你告诉我们全部的事情,我们才能够找出真凶,洗清阿木身上的冤屈。”
小兰花也想到
了这点,所以即便仍是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说:“我和阿木哥在勾栏院里做活计,我在后厨烧火,他在前面端茶倒水。”
安映雪明了,别说是勾栏院,就是青楼,清白人家的姑娘路过都是远远躲着走。
虽说是为生活所迫,但要是被人知道,免不了指指点点,不怪只能半夜归家。
“那天你们也是和往常一样准时下工吗?”她问。
小兰花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又摇头:“也不完全准时,那天阿木哥在前面好像被客人为难了,耽搁了一会儿,我们回来的时候,本来从另外一边过这条小巷更近,但阿木哥那天心情不好,不小心走错了路,我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