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可曾见过朕?”皇帝忽然问。
问出这话,不仅是一旁的德全惊讶,皇帝自己也有些不解,随后摆摆手:“罢,朕且问你,你和延昭是什么关系?”
安映雪还没从上一个问题里回过味来,就听到这个新的提问。
犹豫几息,安映雪说:“于公是千里马和伯乐,于私殿下于民女,是很特别的人。”
“哦?”皇帝微微挑眉,对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新奇,“你仔细说说,是如何个特别法。”
安映雪回答:“心之所向,心之所愿。”
李弘晟是她的心之所向,李弘晟想要做的事是她心之所愿。
皇帝静静看了会儿安映雪,也许是因着她的诚恳不遮掩,也许是因为她这番直白的话,心里倒是没了一开始的恼怒。
不怪此女子能够甘愿让他家老三放弃所有,倒是有些本事。
“但你可知,你身份低贱,与延昭本是极不相配的。”皇帝说,也不知是又想从安映雪嘴里听到什么话。
安映雪对此只是说:“陛下说得是。”
她并不否认皇帝所说的,别说是在这阶级森严尊卑分明的古代世界,即便是在开放的新世纪,也都还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呢。
但凡事总有
意外,她来到这个从未在历史课本和科研考古上出现过的大历朝是意外,在彩霞镇和李弘晟相遇是意外,一路经历心意互许也是意外。
其实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最重要的是三观相同,三观相同是比门当户对更重要的事。
只是这话她心里明白,却是没办法对皇帝说出口的。
是以安映雪对皇帝的话表示承认,但也仅仅只是承认,并不代表她认同。
皇帝似乎是领悟到了安映雪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目光打量着安映雪,沉思片刻。
“听延昭说,你精通尸体检验之法?”皇帝忽然转移了话题。
安映雪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便答:“民女确有一二经验。”
“好。”皇帝点了点头,伸手招来德全公公,在他耳边细声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德全公公应了几声,脚步匆匆离开了御书房。
“起来吧。”皇帝说。
安映雪这才从地上起来。
待她站起身后,皇帝的目光又细细在她身上巡视一番。
从目前来看,这女子无论是身段、容貌、气质还是谈吐,都不像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仵作,倒像是上京城中那些世家贵族里接受过西席严苛教导的高门贵女。
甚至从思想见解上来看,她比那
些高门贵女更加落落大方。
除却自己的妃子和女儿外,皇帝虽未曾单独见过那些高门贵女,但即便只是在宴会上一瞥,那些女子在他面前也总是含胸低头,谨小慎微,固然有对他的敬畏,但看得多了不免让皇帝怀疑自己是不是像大老虎,不然怎地一个个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皇帝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相貌却是不难看的,就看他那几个出色的儿子就知道皇帝的基因还是很优秀。
他端坐龙椅之上,眉目间不怒自威,气势的确是比寻常人更强,不过安映雪读研的时候,带她的导师可比这皇帝要凶多了,因此面对皇帝,甚至还不如面对导师害怕。
安映雪安之若素地站在殿中,双手交叠在小腹,背脊笔直,神情自然,皇帝越看越觉得满意。
如果不是她出身太过低微,仅凭这份气质,做他的儿媳倒是也足够。
此刻皇帝心中也不禁觉得有些许可惜,也慢慢能够理解为何李弘晟会对安映雪动心。
低垂眼眸,皇帝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映雪并未刻意抬头去看皇帝,她淡定地站在那里,能够感觉到不时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并未觉得拘谨或紧张,坦然地任由
对方打量。
不多时,德全公公回来了,附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皇帝微微点头。
“带进来吧。”皇帝说。
德全便朝外面传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群侍卫抬着担架从外面进来,那担架上面还蒙着一层白布,所以担架上应该是个死者。
安映雪扫了一眼,心中做着猜测。
侍卫们将担架放在大殿中间,朝皇帝行了一礼,分别站立到两旁。
皇帝看向安映雪:“既然你精通尸体检验之法,那你且说说这人死于何时何因何地?”
他说完,就有侍卫上前掀开了白布,露出白布下面的人。
那是个男人,从身上的服饰判断,和周围这些侍卫是一样的,但颜色略深,且花纹也略有不同,安映雪猜测这个男人的身份比周边这些侍卫要更高,也许是他们的头领。
安映雪朝着担架走过去,并未立即去触摸男人,而是隔空巡视着男人的身体。
这男人身高约有近八尺,体重粗布估计在一百五十斤左右,是个强壮的青年男人,从外貌上看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左右。
扫过对方的手指,安映雪注意到男人食指上有一层厚茧,而厚茧之中又有一道横着的老茧,她再扫过男人的其他几根手指
,心中略有了数。
但她并未立即汇报皇帝,而是绕着男人走了一圈,鼻尖微微抽动,又着重观察了男人的颈侧和面部,随后有了判断。
皇帝见她只远远看着担架上的人,却并不走近查看,甚至连碰都没有碰一下,眼神就有些幽暗。
他虽然没有亲自看见过仵作验尸,但身为皇帝,对这天下的事多少都是知道一二的,自然也知道仵作验尸会仔细查看尸体特征,甚至有时候还会剥开衣物,就为了查看得更详细一点。
从这一点来看,安映雪的行为显然非常的不专业,他心里不禁对李弘晟的推崇有些怀疑。
同为男人,他也能够理解,有时候难免被美色冲了头,但大事当前,还是应该分清缓急和轻重。
心中虽已经有了千百个想法,但皇帝面上仍是丝毫未显,只是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