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飘起,长于蜿蜒朝天的枝桠晃动,树叶发出簌簌的窸窣声。
那柄红骨伞移开,月光照在伞下人那张精美的容颜上。
顾嫦缨没有错过昭南眸底那一瞬的异样。
“你不知道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昭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一个小小的聚气期武者,知道上古凤血?”
顾嫦缨却是不答,那眸中骤然划过短促的狡黠。
她方才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指了指扔掐着脖子的手掌,“这可不是问问题的态度。”
“小兔崽子,教你一个江湖道理。”
昭南手里慢慢加着劲,“当你为案板上的鱼肉时,没有和手握刀俎的猎人讲道理的资格。”
顾嫦缨沙哑一笑,面色分明涨红至青紫,依旧狂妄道,“那这位刀俎上的猎人,你可知凤血如何调用,顾炎盛又想利用它做什么?”
她费劲的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这世上唯一知道的两个人,一个是被下了秘术,无人能解的顾炎盛脑袋,一个就在我的脑中。”
“你若是强行对我动手,我不但自爆到你连我脑浆都拼不出来,另一头顾炎盛会立即察觉到你的意图,带着东西逃之夭夭。”
肺部一片火辣涨痛,顾嫦缨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可她偏偏嘴角扯出一抹挑衅的笑。
“知道顾炎盛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后,你应该很着急吧——”
“夜南朝。”
在她道出名字的瞬间,一股罡风卷起夜南朝墨色的长发,那张迤逦的五官遍若寒霜,眼色浓得如深霾凝聚的长夜。
夜南朝收回指,松开了顾嫦缨,“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顾嫦缨揉了揉脖颈,“猜的。”
夜南朝眸光一闪,“猜的?”
“你企图得到顾炎盛手中的东西,却又不知道他拥有什么。”
“我观言如每每寻我之后离开,前往的却是顾炎盛后宅的方向。虽然不能排除他好人妻的癖好,但他在安边府既有要事,应当不会如此荒唐。”
“再说了,你似乎并没打算特意隐瞒,对吗,昭……南?”
顾嫦缨面色镇定如常,可她知道,这些不过是敷衍他的借口。
最后让她确认的,还是夜南朝身体上的异样。
夜南朝触碰她的时候,借由万物生功法的特殊性,她敏感的察觉到夜南朝身体有深重的寒毒残存。
这种寒毒唯有极北之地才诞生,拥有寒毒的人此刻又刚好出现在顾家,种种巧合让她笃定眼前人的身份。
她多看了夜南朝一眼,小说里曾描述云疆背后的掌权者在将来是个搅弄江湖极其恐怖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是一位看似无害的女子。
只是,原著中顾家似乎没有这位姨娘存在,夜南朝到底是何时出场的?
顾嫦缨对上夜南朝思索的神色,开口,“不知三姨娘觉得我是否有上桌谈判的资格了?”
夜南朝收敛起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抬手掩唇轻笑一声,恍若刚才威胁要杀了顾嫦缨的人不是她一般。
“妾身自是相信小少爷会信守承诺。”
“距离半年之期只剩一个月,顾小少爷能交出什么东西,妾身拭目以待。”
她复而撑起红骨伞,伞骨上的铃铛轻轻一响,转身朝着夜色深处离去。
顾嫦缨紧绷的一口气在人离去后才久久散去,她捂着心口,感受到急促跳动的心脏逐渐趋于平稳后,看了眼昏迷如死猪的顾钧就是一脚。
“说什么为了你的狗,到头来还是拿我的命做玩试探。”
“玩心眼的人心真脏。”
顾嫦缨嘀咕暗骂一句,浑然不觉她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这段时间她不断在顾钧试验着,月卷九鼎鬼录依靠她的血液对人的精神进行控制,并非血越多越好,以她如今的修为,融入他体内的符箓能汲取的仅只有黄豆大小的血。
每次以真气催动,一滴血液最长只能控制一盏茶时间。
而符箓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的,修为比她强,亦或者精神力比自己庞大的存在无效。
若是时机用好了,不失为致命杀招。
顾嫦缨研究几日,顾炎盛忽而派下人传了命令,召集他们三人。
顾钧全然忘了交手过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知为何顾嫦缨没有杀了自己,只当陈通的头颅在他手中,心存忌惮。
见到顾嫦缨,他冷哼一声,三人彻底撕破脸,他也不乐意摆什么好脸色。
顾炎盛出现时,看到三人之间恶劣的气氛,眉头皱起。
顾钧全然没有以往和气的气度,对着顾常顾鸿怒目而视,而顾鸿诡异的站在顾常身旁,二人之间似乎毫无芥蒂。
这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主位,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却没有询问,直接开口,“考验已经过了半年,你们做了什么,成果如何,我都有目共睹。”
除却顾嫦缨和顾鸿,顾钧瞬间挺直了腰杆,精神一阵。
这是要宣布继承人了!
顾炎盛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钧企图家主之位许久,如此反应情有可原。
可顾鸿如此平静是为何?顾常先前也显露出她勃勃野心,为何毫无反应?
难道一个彻底放弃,一个胸有成竹?
顾炎盛一头雾水,他今日才闭关出来,来不及找二长老了解最近顾家发生了何事。
可很快他就抛到脑后,想着顶多是三人反目成仇,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他开口,“我已触摸到元神期的门槛,打算在梧桐林跨入地境,届时你们其中一人有机会观摩学习,认真领悟其中玄妙,对你们修炼一途有利而无害。”
顾嫦缨沉吟,而顾钧掩在宽袖下的手却是激动的微颤着。
是了,肯定是了!
有资格观摩父亲踏入元神期的,唯有未来的顾家家主!
他筹谋二十多年,眼看过了而立之年,这一切终于要有了回报。
顾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