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亭捏着鼻梁,脑子慢慢清楚起来。
巫镇这样的人,对一个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可能糊里糊涂。
要是连枕边人的身份都不查清楚,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而自己捏造的半真半假的身份,查起来确实费事,但是,并非查不清楚。
只要派人去她说的老家一查,就能知道,查无此人。
再有心一点,找人画上她的画像,去老家一问。
谁能不认识她一个从小在镇上活蹦乱跳,大呼小叫的镖局家的大小姐?
就算此去路程遥远,快马加鞭地赶路,一去一回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哪怕在见到的第一天,巫镇就派人回老家查她的底细,这会儿也还没到。
更别说已经查完了,把消息传了回来。
不可能有那么快。
那巫镇做的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之前认为她是一个柔弱小姑娘的时候,还能理解成,外面刀枪剑雨,残酷血腥。回到家里,想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虽然是自己骗自己,但是,也可以理解。
谁心里没有柔软的那一点呢。对巫镇这样的身份来说,娶一个夫人,和养一只猫,一只狗,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是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会武功,身份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却不问不查不翻脸?
今天,别人不敢说,詹文山肯定也察觉到了,他一向讨厌自己,竟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为什么?
桑云亭皱眉,从胳膊和胳膊的缝隙里,看巫镇。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巫镇的宽容,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一见钟情吧?
桑云亭就是懵懂少女的时候,也不相信这样的理由。
除非有一方美若天仙。
可显然她没有那么美,要不然的话,也不能在宫里安稳的做一个宫女。
巫镇正在低声吩咐手下些什么,突然感觉到有人看他,一转头,便和桑云亭的视线对上。
桑云亭的目光,和过去不同了。
巫镇心里猛的跳了两下,若无其事的又转过脸。
今天的事情,杀手是谁的人他都无所谓,反正他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些年遇见的刺杀,一年何止十回八回。
这些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桑云亭那里,只怕是真不好交差。
众人一直救援前来。
因为有人受了伤,所以不但来了马,还来了马车。
桑云亭和巫镇上了一辆马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如今正是半夜,人最困顿的时候,桑云亭又中了什么前世今生,虽然毒已经解了,清醒也就那么个清醒。
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清楚,倒不如不想了。
桑云亭靠在马车上,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巫镇本来坐在她对面,见她睡了,脑袋一晃一晃的磕着窗子,生怕她一路下来会磕傻,只好换到了这边。
小心的将桑云亭的脑袋扶着,放在自己腿上。
巫镇叹了一口气。
车窗外,是李云霄骑马走在一旁。
受伤不轻的比如詹文山等都上了其他的马车,没受伤的,还是更愿意骑马。
李云霄听着巫镇在马车里唉声叹气的,不由来了一句:“要不然,你就告诉她。”
虽然没头没尾的,但是巫镇听懂了。
巫镇皱了皱眉。
沉默半晌,道:“你相信我喜欢她么?”
李云霄不用思考:“我当然相信啦。”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期待?
巫镇道:“那你说,别人相信吗?”
李云霄也没惯着主子,毫不犹豫的道:“那保准是不相信的。”
这事情,就不合理。
然后,李云霄小小声的道:“其实,我们也不太信。”
这话不敢说大声,说不定主子要出来打人。
但是巫镇没有出来打人,而是笑了一声。
“不信就对了。”巫镇道:“不信,她就安全。都信了,她就会成为靶子。”
即便锦衣卫绝对不相信巫镇会真的在意桑云亭,也已经觉得桑云亭可以利用了。若是相信,那还得了?
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软肋的。
一旦叫人知道了有软肋,就会伤痕累累。
“所以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巫镇道:“你知道我们身边有多少双眼睛。桑云亭若是不知,她对我就会有提防有试探。那些暗中的人,就不会怀疑。”
在巫镇身边打探消息,没那么容易。
所以退一步,他们会靠近桑云亭,从桑云亭身上打听消息。
巫镇不可能将桑云亭隔绝在人群之外,所以最安全的,就是她自己也蒙在鼓里。
“让她先糊涂着吧。”巫镇道:“等我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告诉她真相。”
李云霄作为东厂无数不多的女子,心思多少还是和桑云亭更接近一点。
“老大。”李云霄道:“你不怕夫人知道了真相之后,会生气吗?”
本以为,巫镇会豪气干云的说不怕。
但是没想到,巫镇毫不犹豫的说:“怕。”
怕也没办法,巫镇接着道:“怕,总比死了好。”
李云霄无言以对。
桑云亭昏昏欲睡。
回到京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巫镇叫了太医过来,给桑云亭诊脉检查。
幸亏没有什么大问题,休息休息就好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詹文山是伤得最重的,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身体底子好,命硬,养养就好了。
巫镇将桑云亭放下后,也就去休息了。
他也受了伤,不过不愿意在桑云亭面前表现出来。即便知道桑云亭未必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