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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此就改了罢!

又两日过去,姜知府同夫人房里起了口角。

“唉,要你去你就快去,哪来这许多言语!”姜知府甩一把衣袖。

“你怎的不去?她二叔是你又不是我!船底那些玩意儿又不曾添在我箱笼里,我不去讨这没趣儿!”卓夫人置气似的揉着手上叶子牌。

姜知府瞪着夫人却没奈何,房里乱转。“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如何寻她说话!”

卓夫人将牌一撂,“你那好儿子去得,你怎就去不得?”

“你……”姜知府指着卓氏再没话说,连声叹气。

姜氏兄弟当日蜀州授官,一同在蜀中聘的夫人。如今没奈何,硬的无用只好来软的,连哄带劝,直叨叨了半日。

至傍晚时分,卓夫人终于剜老爷一眼,无奈抚了裙子,起身出门去了。

船尾的小舱房里,瑗珂榻上半倚,乌油油的长发散在身侧,莹白的俏脸被泪水洗去半层胭脂。

卓夫人停在门首,身后丫鬟提了满满两只食盒,她心头再念一遍“儿子要紧、面子没用”,面上堆了笑进门去了。

隔着两间舱房,知府的二小姐同三小姐闲剥着榛子。

“娘还真去了?”

“不去怎么着?昶哥儿只听那妖精的。”

“你慎重些,别总带着那样字眼。”二小姐瞥妹妹一眼。

三小姐不以为然,“我说错了?自己作出那样的事,哄得昶哥儿这样,她还委屈!我是替姐姐不平,姐姐哪一点不如她了?宋家真真没眼光。”

话没说完,二小姐已沉了面孔,三小姐自悔失言,两人都没了话。又过约摸一顿饭功夫,就听船尾舱门“吱呀”一声,卓夫人走在前头,瑗珂扶了丫头跟在后头,脂粉浅淡、泪光溶溶,哀哀楚楚病西施一般,往船另一头去了。

小丫头偷向门首望一回,赶紧回来添油加醋讲给给两位小姐,二小姐指甲拨着榛子壳冷哼一声。

瑗珂这时被丫头搀着,随了卓氏立在宁昶门首,下人躬身卸了锁,推开舱门。

舱室一片幽暗,尽头角落里,姜宁昶一身粉色夹纱道袍皱皱巴巴,人胡乱踞坐地上,一张俊脸瘦得几乎可怜,恍惚惚眼睛再没个焦点。

卓夫人一眼便哭,瑗珂身子摇摇晃晃,无声下泪。

好几个舱房此时屏声宁息,听不着那头究竟说的什么,三姑娘恨不能支使丫头去瞧,被姐姐拦住了。

多一盏茶工夫,外头忽然一声嚎啕,再又没了动静。又过片时,廊下船板咯咯噔噔,人仿佛是去了,再便没了动静。

三小姐同二小姐面面相觑,三小姐兴奋得粉着面颊,“你说她都同他说些甚么?”

二小姐不答。

二小姐款款立起捏了帕子,“咱们今生是无缘了,若有来世……”话到一半掩面抽噎一声。二小姐就要训她,却忍不住自己也笑出一声。

正屋里,卓夫人红着眼睛推开老爷送来的茶,恨恨坐在床上,捞了枕头手里又揉又捏。

“都是你的好儿子!她好生排场我一顿!你猜她方才对昶儿说的甚么?”卓夫人学了瑗珂样子,哀哀道:“你从此就改了罢!”

姜知府举着茶就要笑,硬忍下了,连连给夫人赔不是,都是自己,带累了夫人,一定好生教训那小畜生。

卓夫人一肚子委屈,连夜抱怨给老爷,姜知府听得腹中作烧,却不敢同夫人发作,一路忍气吞声,好不窝火。

江上又漂旬余,船过鸠兹。

那日一大清早,管家匆匆而入,说江面上一条漕船直直冲来好没道理,怕不是甚么善类。姜知府尚在更衣,听了板带都不及上,高喝一声“取枪”撇下夫人便走。

家丁立即往舱底取了标枪,又提了十多支火铳抄起火药便填。数十家丁将官船死死围合。

近年海面颇不太平,长江上下不时还闹水匪,姜知府早是个中老手,若非换船不易,他连神机营求来的火炮都要带着。

老爷气昂昂地往甲板上去了,身后卓夫人心头突突乱跳,出门往各房催过几位小姐,引着诸人往隐僻房室藏了,将门牢牢闭紧。一室女眷,各个咬牙忍泪,却不闻一声呜咽,小姐们紧紧握着袖中短刃。

日头渐渐升高,日光隔云丝丝缕缕洒落江面,江面水雾渐渐散去,对面船只离得愈近,船头高灯模糊已可辨认,堂皇皇两个大字——“宋衙”。姜知府站在船头极目远眺,对面船首仿佛立着一人,青衣补服,乌纱在顶。

宋衙,乌纱,宋家人提前来接了?这是甚么道理?再说哪有用浅船的?

姜知府不知所以,然而想来不是水匪,便命家丁将火铳先撂下,仍留原地待命。又一阵,浅船已在面前,对船人高声通报:“对面可是成都知府姜老爷!晚生后学宋文鹤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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