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远望着远处的童诗遥。
今天的她褪去了平日的精致和端庄,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双帆布鞋,简简单单,没什么装饰。
微风吹拂,恰好掠过荷叶状的裙边,灵动清纯,像是春日的山樱。
恍惚间,记忆里那个扎马尾的女孩又出现在眼前。
待童诗遥缓缓走近,他才掐断回忆,若无其事地转身先她一步走进食堂。
由于来了不少校外人士,这里比平日更加拥挤,童诗遥小心地低头跟在江故远用身体开辟出的空隙中,但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耳边偶尔能捕捉到细声的议论。
好看的人即使戴了口罩也能被认出来,更何况是在母校这种地方。
穿过几列人群,他忽然停下,看向左侧的窗口,“排这个吧。”
猝不及防的停顿使童诗遥顺着惯性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本就局促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她腾出手把头发放置在两侧,企图遮盖发烫的脸颊。
见她没回答,江故远把头低下来,那片绯红毫无意外地落入他的眼底,“你脸红什么?”
“我...这里面太热了。”
童诗遥此刻完全感受不到饿,所以也没心思对食堂的菜系精挑细选。
“就排这个吧。”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人群中,头顶的风扇急速转动着,童诗遥可以清楚地看见江故远的衬衫被吹得贴合后背的肌肤,隐隐现出结实的肌肉,让她联想到那夜的酒吧门口,他对那个男人的有力震慑。
食堂阿姨动作麻利,很快便排到了他们两个,童诗遥凑近才发现这里有她以前爱吃的荔枝肉,是槐城的传统特色,毕业后再没吃过。
虽然觉得很巧,但童诗遥也没多言,点了一份荔枝肉和两份素菜,校庆当天全场打折,两个人的饭菜加起来只花了不到三十块钱。
端着餐盘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空位坐下,童诗遥咀嚼着久违的美味,脸上洋溢出满足的幸福,两边的发丝随着晃动时不时掉落,害得她腾出一只手去抓,防止沾到粘稠的糖衣。
“给。”
江故远从桌底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个打结的白色发圈,童诗遥仔细眨了眨眼,才辨认出是用口罩的挂耳绳拆下来系成的,结打得很紧。
看着他悬浮在空中的手,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他的掌心,酥酥麻麻。
“谢谢。”
言语中仍然保持着客气,然后她抬起胳膊随意扎了个低马尾,不松不紧,正正好好绕了三圈。
她拾起筷子,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面露难色,“那你一会儿就这么裸脸出去呀?”
江故远轻轻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
他笑的时候上扬的眼角会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看上去亲和很多,童诗遥也随之卸下了一些客套和拘谨,权当他是个老朋友。
“你为什么排那个窗口啊?”
“我想尝尝这个荔枝肉。”江故远用筷子夹起其中的一块放进嘴里。
这个答案对于童诗遥来说有些匪夷所思,她记得他以前并不喜欢吃糖,今天却主动尝试听名字就很甜的菜,但又转念一想,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就像自己以前接受不了椰汁的味道,现在竟然很爱喝生椰拿铁一样。
由于周遭过于嘈杂,在这之后两人默契地保持着食不语的原则再没交流。
童诗遥吃饭喜欢细嚼慢咽,速度明显慢于江故远,为了不让她有着急吃完的心理负担,江故远吃完后站起身,说自己去趟外面的卫生间。
毫无遮挡走出门的过程中,江故远察觉到了大家对于他出现在这里的好奇目光,但他只昂头向前走着,并不在意那些。
外面正午,室外的人寥寥无几,十月下旬还能听到依稀的蝉鸣,江故远觉得口有些渴,便走向附近的便利店。
没走几步,一个娇媚的女声从后方传来,像是缕丝线划过燥热的空气。
“江学长。”
江故远身子顿了一下,看了下左右,确认声音叫的是自己才回过头。
眼前的面孔有些陌生,但又好像在哪见过。
头发在阳光下呈冷棕色,眼睛是上扬的狐狸眼,妆容在高温下没有丝毫的移动痕迹。
好看,但还是没想起来。
“你是?”
女人嘴角小小抽动了一下,脸上的尴尬停留了两秒便很快一扫而光,“我是小你两届的学妹,白卓嫣。”
这三个字耳熟,听室友们说过,配合上她的脸,江故远猜测或许是哪个小有名气的院花,他见过的漂亮皮囊太多,对此并不好奇。
江故远友好地点了点头,表达知晓,欲转身离去。
“我前一阵去看了你参加的节目,你还留了签名给我呢。”白卓嫣补充道。
“是吗?谢谢你的支持。”江故远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反感这种私下表达粉丝情结的行为。
得到江故远的感谢,白卓嫣继续说道,“我刚才还去听了你的发言,说得真好。”
“嗯,难得受邀,应该的。”
白卓嫣瞄了瞄食堂,“这里面环境不好,我推荐你一家附近的西餐,比食堂好吃多了。”
她用手指捏起江故远的衣角,露出期待又让人心生怜惜的表情,她对自己的外表有很强的信心,因为实践证明,在异性面前,这种要求从未被拒绝过。
与此同时,吃完饭打算去卫生间和江故远汇合的童诗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白卓嫣的脸精致得像是捏过一样,她隔了几米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蒸腾的热空气流动在她和他们之间,童诗遥忽然觉得手脚有些冰冷。
她垂了垂眸,无力地抬起胳膊,拆掉了头发上缠绕的发圈。
手指间,它的颜色还是那么洁白,此刻却格外刺眼。
重逢以来的种种心动的错觉,在这一刻被童诗遥狠狠掐断。
她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过身,双腿像吸满了水一般不断下沉,一步一步地缓慢走回原来的位置,把发绳扔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