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纽约。
酒店华丽的客房里,蒋天生惊怒难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风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耀在电话里也有些小心翼翼:“萧小姐也跟着去了桂林。”
“她怎么知道的!”蒋天生厉声喝问。一旦牵扯到萧宵,他几乎失去所有理智,“拦住她!一定要拦住她!”
“萧小姐的飞机已经起飞了。而且,她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陈耀将萧宵所说的一字不落复述了一遍。
蒋天生眼里凌厉的光亮渐渐黯了下去,理智和冷静渐渐回到了躯壳里,然而诧异不解也尾随而来。
他一直觉得萧宵还是以前的萧宵,但又总有什么地方变了,他一直看不出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是她一直置身事外的疏离感。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一直以看客的态度活着。
他想起陈耀刚刚和他所说的话,其中有些连他都只是偶尔在父辈口中听过而已。为什么萧宵会知道的这样清楚?她所吐露的计划仿佛是天方夜谭,但又是那样精准致命,连他都不禁要拍手叫好。
为什么她这样聪明?
她是洞悉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吗?
蒋天生拿着手机,呆思片刻,最终拨通一个号码。如他所料,机械女生提示萧宵已关机。
萧宵下了飞机已经是凌晨,她开机之后就迫不及待给细细粒打了电话,都来不及看那一连串的信息。
细细粒终于接起了电话,她压低了声音:“萧宵?”
萧宵直接单枪直入:“你在哪?”
“桂林,快、快到谪仙岛了。”
萧宵差点撅过去,紧赶慢赶还是挡不住这群傻子去谪仙岛送人头。
“别去谪仙岛,别去那里!浩南哥没死,这一切都是东英的计谋!”
不等她说更多,细细粒忽然哽咽着哭出来:“可、可我看见南哥流了好多血,还梦、梦到他死了。”
萧宵急得团团转,企图用专业知识让细细粒稳住:“我是医生你听我说,那点出血量根本不足以致命,而且陈浩南这么大一条鱼,东英肯定不会轻——”萧宵听见细细粒“哎呀”一声,然后是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扔了一块石头到水里。紧接着手机就传来一阵短促重复的忙音。
萧宵一连喂了好几声,又重新拨了号码,结果关机了。这倒霉催的,萧宵都服了。她继续给辉仔打电话,结果这厮接了电话后说他还在香港,根本就没赶上那班飞机。萧宵吐血。
洪兴有这群傻子东西迟早完蛋!
她上了出租车,得知机场到谪仙岛起码两个钟头。萧宵估计自己到那的时候只能给那一群壮士收尸了。
夜间雾浓露重,出租车为了抄近路,缓缓驶进狭窄的小巷,朝着巷口尽头的灯光而去。
笃——笃——
车窗外似乎有熟悉的竹木相击声传来,在寂静寒冷的夜里仿佛是一杆挑帘,挑开重重记忆,露出了独属于冬夜的温暖回忆。
十几岁的萧宵曾经跟着外派的妈妈去浙南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的萧宵上完晚自习后,常常会在巷口的馄饨车上买两碗柔嫩烫口的馄饨。一碗给自己,一碗带给妈妈。广阔无声的冬夜里,馄饨车边的老人敲打着竹梆揽客,那个声音一声一声在夜里绵延,敲打着不寐的灵魂。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手里的手机忽然疯了一样响起,震得人筋骨发麻。萧宵看了一眼,发现是蒋天生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蒋天生带着 沉沉怒意地让她即刻折返香港。萧宵并没有答应,她确实是冲动了,但如果这趟没有来,如果真的有人在桂林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两人远隔重洋僵持不下,最终,蒋天生狠狠抽了口雪茄,低低叹气:“应承我,以后不要再轻举妄动,不要再接近这些危险的事了。”
萧宵不肯相让:“跟你在一起已经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了,如果你让我答应那我们应该先分手。”
蒋天生当然明白他们根本不可能分手,但也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去以身犯险吗?他再次叹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
萧宵没有回答,反而眯眼微微笑起来:“如果这次你来了桂林,就先不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北上,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啊。”
“好。”他答应下来,认真而温柔。
电话里,蒋天生再三强调让她在桂林等着他,绝不能妄动一步,萧宵答应得飞快又诚恳,然而心中早已盘算好了接下来的一步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