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堂内静得能闻及针落地的声音。
冯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左瞧右瞧,接连被打击到自尊心,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觉得这个顾玄祁实在狂傲,他可以说瞧不上自己的茶叶,却不能说连下人都不愿意喝!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
随后,冯广面色难看,说:“您说笑了,这说法未免太夸张……”
顾玄祁不语,只偏头看了星宿一眼。
星宿旋即喊道:“你过来。”
站在门旁的小厮走了过来,垂首恭敬道:“世子爷。”
顾玄祁道:“去看看那些茶叶,与你平日里喝的有什么不同。”
“是。”
小厮在冯广死死的注视下走了过去,随意抓了一小把茶叶,放在鼻下轻嗅。
随后,他面不改色道:“爷,这茶叶似乎是白毫银针。”
说到这里,冯广的脸色已然愈发难看了。
因为这茶叶难得,顾玄祁随便挑一个下人过来,只一嗅便能分辨出来,足以见得下人的见识匪浅。
顾玄祁又问:“你可喜欢?不妨赐予你。”
令冯广没想到的是,小厮立马惊恐地跪下,大声道:“不知小的犯了什么错,还请世子爷惩罚!”
星宿唇角勾起得意的笑,问:“你为何觉得,是自己犯了错啊?”
“因为小的平日里喝的紫阳毛尖就是世子爷赏赐,如今世子爷给予了品质不如紫阳毛尖的茶,可不就是小的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世子爷不高兴了!”
林夫人愉悦地笑了出来,悠悠欣赏着冯广那呆滞的面容。
随后,顾玄祁淡淡道:“你无错,这茶你若不喜欢,随意处置了就是。”
“多谢世子爷。”
小厮当真将茶叶全部拿了起来。
冯广难堪地立于堂内,突然怒视着安怀远。
安怀远曾经与自己交谈时,可从未提起过侯府这一关如此难过!
早知道自己那点财富对于侯府来说,一根手指都不如,他又何必巴巴凑过来自取其辱。
冯广面色阴沉,说:“侯府玉叶金柯,我等高攀不起,也不知那安宁小姐是生得多仙姿佚貌,就算我出得起黄金百两的聘礼,也不配让她出来见我一面!”
说罢,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正欲转身离去。
安怀远见状急了,忙快步走过去拦住了他,讪笑着说:“冯公子,哪儿有这么夸张啊,宁儿今日是不知道你过来了,我现在就去找她,让她出来和你见一面。”
顾玄祁叩击桌子的动作停止,幽幽道:“她生得如何,你的确不配看一眼。”
冯广一听,不顾安怀远的阻拦,用力一推他,道:“我走了!”
安怀远踉跄两步,仍是不死心地阻拦。
林夫人方才听到冯广提起黄金百两,就明白安怀远这是贪图上这些金子了,这才着急把安宁嫁出去。
她精致的面容上爬上怒气,忍不住呵斥道:“安怀远,就为了区区百两黄金,你就要让宁儿随便嫁出去,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安怀远被戳破了心思,仍嘴硬道:“我是看冯公子家境殷实,宁儿过去了也不会受委屈……”
一时间,正堂内略有些吵闹,只有顾玄祁静静坐着,没有看他们二人一眼。
突然,门口处响起了少女轻软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顾玄祁面色瞬间变得阴郁,看到安宁着一袭粉裙,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安怀远和冯广两人拉扯的动作突然停滞,冯广看向了安宁。
随后,他眼前一亮。
顾玄祁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差。
好像自己一直珍藏在暗室里的宝贝,突然被拿了出来,被旁人用肆无忌惮的眼神随意观赏。
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宽大的身躯挡在安宁面前。
顾玄祁冷冷道:“把他扔出去。”
安宁琢磨了一瞬“扔”这个字,随后就见数名家仆涌上前,动作利落地扣住了冯广的肩膀,沉声道:“冯公子,请。”
冯广刚回过神来,察觉到了顾玄祁的意图,当即气得破口大骂:“这就是堂堂永信侯府的待客之道!半分礼仪都不曾有!”
几人没有再给他继续讲话的时间,压着他向外走去。
最终,冯广应当是真的被扔到了府门外,安怀远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顾玄祁。
顾玄祁转身时,低头看着安宁那愕然的表情,眸光微动,注意到了她耳垂下悬挂的一对淡粉色耳坠。
很好看。
耳坠好看,人更好看。
冯广见过了,就算要他黄金五百两,只怕他也会欣然应允。
顾玄祁问:“被吓到了?”
安宁面色还算平静,闻言摇摇头,疑惑地看向安怀远。
安怀远被安宁盯着看,他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林夫人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这件事还是让安宁知道了。
于是她直接道:“方才那人名叫冯广,是你父亲为你相看的郎君。”
安宁静静听完,倒也没什么情绪变化,只是眼眸中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父亲,您就这么想让我嫁出去?”
安怀远眼神躲闪,沉声道:“宁儿,你迟早该成家,父亲这是为你好。”
“是吗?那敢问父亲,方才姨母说的冯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安怀远:……
他嗫嚅着说:“他家中生意做得不错,家境殷实。”
安宁笑了,“我问的是,冯公子如何?”
安怀远看着安宁唇角扬起的弧度,正欲松一口气,随后突然看到安宁那发红的双眸。
她纤细的睫毛轻颤,柔弱的脊背倔强地挺直,明明脆弱得一折即断,偏又不肯低下头。
顾玄祁神色复杂,看着安宁那极力忍耐伤心情绪的模样,手指微动,想抬起手来,又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