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窗幔搅动。睡梦中的人被又一次惊醒。
裴寂想要用手按住发痛的头颅,但是抬眼间仿佛双手都被鲜血染红。
“该死……”
江绾卿死在他怀中的画面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越来越真切。
有时他都分辨不清究竟什么是梦,什么才是真。
裴寂逐渐清醒过来,他从床榻上走下,宽松的丝缎轻飘飘地在地上拖曳,光影明灭,倒映在地面的人影在这一刻似乎如同梦中的虚幻泡影。
在倒影之中,裴寂抽出藏在暗格中的卷轴,他将卷轴铺展到金丝檀木的宽桌上。
将近三尺长的纸张缓缓打开,入目天地浩荡,风云涌动。天光从云层中透过来,繁花开满各处,缠绕着那人的裙摆,九州无限生机由她带来。
裴寂坐在画前,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抚上画中人的眼睛,他轻轻俯身,冷峻的眉眼在这一刻充满了疑惑,画外人与画中人的身影慢慢靠拢在了一起。
“江绾卿,朕为何总是梦到你。”
裴寂身旁的烛火似被风吹动晃了一瞬,可寝宫的窗门紧闭何来的风?
裴寂警惕地看向四周,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装作困倦闭上了眼,只不过藏在袖口下的手握紧了匕首。
裴寂眼睛缓缓闭上,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烛火险些直接灭了。
“恐怖片,这一定是恐怖片。”
在裴寂身后只有半米的地方,江绾卿呼吸一滞,她盯着画中的自己和面前的九州帝王,一时间陷入了慌乱。
虽然她知道剧情被她搞崩了,但是她绝对没有往这方面搞崩。
面前这位她三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九州太子,如今的九州帝王,是怎么有的她的画像?
江绾卿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她上前两步,蹲在裴寂身旁仔细观察他的样子。
五官深邃,斜飞的剑眉英挺,睫毛又密又长,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薄唇轻抿,闭着眼的样子像是沉睡的雕像。
“长成这样的人,我不可能忘记。”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人,并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大抵和他是有些关系。
总不能,这人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自己的画像吧!
江绾卿脑子一团乱,没有想到自己追踪魔气的来源,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江绾卿正聚精会神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窗,将烛火彻底吹灭。
裴寂的眼睛突然睁开,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江绾卿失控地跌坐在了地上。
而震惊之余的江绾卿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隐身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桌子想要起身。
但是随着她一动,裴寂的视线也跟随着动了起来。
等等!
江绾卿面具之下的眼睛只剩震惊。
他……他看得见自己!?
糟了,我的隐身术呢!
两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双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这样过了许久,江绾卿半蹲的身子都要麻了。
她想要不然直接施法离开这里,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下去。
“江绾卿?”
“嗯?”
江绾卿下意识地回应了裴寂,随后面具下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懊悔至极。
no!
戴着这张面具本来不会被人发现了身份的,可这面具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果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这面具的功效就没有了。
这下该如何收场?
江绾卿不知道为何裴寂见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他的寝宫,会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当务之急她只能先认下随后破罐子破摔一样看向裴寂。
夜风从窗缝中吹进来,扬起了江绾卿的长发,几缕发丝触碰到了画像中的人,像是与画中的墨发缠绕重叠。而画中人出现在了面前。
这一刻的裴寂盯着面前戴着面具的人,藏起心中的猜忌问道:“江绾卿,你的伤好了?”
在他梦中的江绾卿不是遍体鳞伤的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了无生机的落到自己的怀中,从未像今日一般。
裴寂:“这又是梦?”
江绾卿也反应过来,裴寂将这一切当成了梦。这样便好办了。
江绾卿睁着眼睛说瞎话,“对,这里是梦境。”
既然这样,不如直接问一问他,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画像。
江绾卿的表情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指着画像问道:“你,为何有我的画像?”
而裴寂却答非所问:“你可喜欢?”
江绾卿看向画中的自己,不得不说这画的可真是惟妙惟肖。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江绾卿疑惑地看向裴寂,“你认识我?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就在这时,江绾卿他看过来的视线定在了原地。她听到裴寂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曾说过,我是你救下的第一个人,你永远不会忘记我。”
果然是冒充她身份的刺客,呵,一个人前来还用如此劣质的演技来诓骗他。
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此时的江绾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一个刺客,她翻来翻去终于从脑海中翻找到了一段记忆,那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
“是你!小公子?”
只一瞬间,裴寂眼中的杀意再次变成了猜忌。
她竟然知道以前的事,她究竟是什么人。
裴寂:“你记得我?”
江绾卿:“怎么会不记得,你可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
当初江绾卿救下他的时候,只以为他是一个富家的公子。没想到原来他叫裴寂,而且竟然是皇室的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一时间没有对上号也是难免的,毕竟现在的裴寂和当初那个少年有太多不同。
这么说,或许当初在战场上的匆匆一面,裴寂就将她认出来了。
江绾卿若有所思点头:“怪不得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