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总是来去匆匆,不过半个时辰,雨霁云出,广阔湖面一片碧澄,阳光如碎银般熠熠生辉。
方才雨大,船娘寻了处亭子避雨,还忧心船上的两位公子小姐,瞧他们的衣着模样,定出自大户人家,也不知能否应对这突来的风雨?糟糕,别出什么事才好……
如此担忧着,雨势一停,船娘便匆匆跑到了岸边,遥遥地看到自家乌篷船在慢悠悠地划过来,当即心下一松。
待船靠了湖心岛,船娘见那位公子的衣裳虽湿了大半,神情并无异样,小姐坐在船篷内饮茶。
“方才那雨真是来去匆匆,二位还好吧?”
“不碍事,还请大娘送我们回去。”
“嗳——”
船娘跳上船,接过船桨撑船而去。
前方不远处,彩练当空,赤橙黄绿青蓝紫,与粼粼水面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陆英东与云翘十指相握,低笑:“今日不虚此行。”
云翘思及方才的事,耳根微红,别过头去。
***
京城天气日渐炎热,日头毒辣,街上行人也少了许多。
云翘摇着蒲扇在花藤下纳凉,石桌上摆着一盘西瓜,红通通的西瓜瓤杂着少许黝黑的西瓜子,在井水里镇了半日,冰冰凉十分消暑。
昨夜睡得迟,她眼皮渐渐沉重,快睡着时,忽听到院门响动,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翘陡然一震,抬眼便看到陆英东一脸肃色地走近。
“翘翘,皇上宣我进宫。”
“什么?”
云翘心口一紧,“所为何事?”
“暂且不知,王爷也在宫中。”
云翘心神略稳了几分,“有王爷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近些日子,陆英东常与临川王一道进进出出,为他做了不少事,临川王对他颇为信任。
某种意义上,两人是各取所需。
陆英东握住云翘的肩,眸光深沉:“我去去就回,你安心等我。”
他在她唇角落下一吻,“等我回来,咱们便离开京城,带上阿菟,去山明水秀的小城隐居。”
幸福触手可及,云翘却心生不安,脑海中闪过许多可怕念头,却不好在这个档口说出,只得压下满腹忐忑,将脸埋在陆英东怀中,轻声道:“嗯,我等你回来。”
陆英东如一阵疾风般离去,小院中花香细细,日光晒得人身上阵阵发烫,云翘的双手却微微生凉。
她凝着青苔上斑驳的光影,心跳得越发不安。
这天夜里,她孤枕难眠,在榻上翻来覆去,直到夜半都毫无睡意。
翌日一早,她便早早地等在胡同口,频频张望,却并未见到陆英东的身影。
或许,皇上要见的人太多,他要排队候着耽搁了时辰,所以才没有回来。
心下稍安,云翘返回了院中,一上午都心神不宁。过了晌午,门口仍然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叫卖声,她身心疲惫,撑不住去躺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云翘被一声惊雷声吵醒。
窗外黑沉沉的,正下着暴雨。
她心下没来由地一慌,忙披衣下床点了灯,叫来小翠,“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刚过了申时。”
云翘喝了口温茶,蹙眉道:“还未天黑,怎么天色就这么暗了。”
小翠道:“晌午过后没多久,天就渐渐阴了,然后便刮风下雨,这会子才下得大了。”
“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小翠摇了摇头。
云翘眸色微黯,没胃口用饭也睡不着,便躺在床上出神。
“云小姐若觉得无聊,可看看这些话本子。”小翠抱来一摞书,“这些都是书斋时新的,前儿陆公子买来的。”
云翘微怔,她倒不知道此事……每每无事时,她便会翻翻话本解闷儿,这院中也有许多,不过她没细想过书是从何而来。
她指了指几上的几本,“这些也是他买的?”
小翠点头:“是啊,有时陆公子回来得迟,小姐你已经睡了。”
再加上她平时粗心,不甚留意这些细节,云翘抿了抿唇,“他还买了些什么?”
“杏花天的果脯、稻花香的点心、陈记的菱花镜、绮罗坊的罗裙……”小翠如报菜名一般叽叽喳喳说了一堆东西,云翘越听心中越是酸涩。
他真的将她的喜好一一记在了心里。
“小姐……你怎么哭了?”
云翘擦了擦眼角,摇头道:“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小翠给她斟了杯茶,笑道:“小姐觅得陆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再高兴都不为过。”
窗外雷声轰隆,不时有闪电划过夜空,照出院中花草在风雨中惶恐不定地瑟缩。
云翘捧了本书,坐在床上许久,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夜深了,小翠劝她:“小姐睡吧,仔细熬坏了眼睛。”
“我睡不着,你去睡吧,我有事再叫你。”
小翠应了,去了外间的榻上躺下。
一夜风雨未休,天似是漏了一般。
翌日直到晌午,雨势方渐渐小了下来。
陆英东仍未回来,云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她忧惧难安时,院门被推开,石启平匆匆跑了过来,他形容憔悴,胡须满脸,似是数日未眠。
“嫂子,你别担心,东子眼下一切安好,只因有些事在宫中耽搁了。”他喘了口气,长话短说,“我也是好容易得空出来跟你传个信儿,嫂子别急,过几日他便回来了。”
说罢,他不及解释更多,便又匆匆上马离去。
云翘呆了一瞬,消化完他所说的话,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这两日她担心忧虑不已,生怕陆英东出了什么事,夜不成寐,不思饮食,眼底一片乌青不说,唇角还生了个火疖。
此时得知他一切安好,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她吩咐小翠煮些瘦肉粥做些小菜,吃饱喝足,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