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外扩轨迹,打亮了荒野。
林涛层层涌动至边缘,一架马车正疾行在官道上。漏夜行车,待天将明时就可到达渡口,搭上去往靳州洛临的客船。
骤起的鬼火打亮了无边荒野,将所经一切都圈入不可逃脱的阴森中,也理所当然地打上了正策马疾行的车架,顺风掀进窗缝中。
车里正支颐假寐的人被突如其来的诡异光亮所扰,掀帘后看,看见天空那朵鬼火逐渐消弭。
滴进苍灰天空的一朵稠蓝浓极又消散,触目惊心。
那是……
初入裘安城的游龙夜中,在他将匕首刺进那人的胸膛后,她正是点起这种颜色的焰火叫来了部下。
山上发生了什么?
虞兰时当即向前去推紧闭的车厢门,“停车!”
——
已经有人扯裂了她的衣袖,付书玉闭目仰头,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小女子蒙受世子大恩,不敢忘记,一片赤诚,天日昭昭。”
罗孜匆匆赶来时,正听到这话,再一看心上人凄惨萎地,正于众目睽睽之下要被搜身,裙袖破裂几处,目眦欲裂,“住手!”
他带来的近侍们听令上前将一干妇人打攘开,堂中顿时哀嚎求饶声四起。
付书玉睁眼见到罗孜,眼眶一红,未语泪先流,扯着他的袖摆掩面而泣。紧随而来的笙儿将披风盖上她尚算完好的衣裙,忍不住跟着小姐一起哭。
“都闭嘴!”呵斥随玄色大袖砸落堂中,所有人动作一止,摄于上位者威严,嘈杂渐渐平下。
人影伏跪一地,他便踏在其中的夹道,从窗前迤行至眼前。
此情此景,凤应歌已经明了,低目看付书玉,“耍这等手段,情爱把戏做刀,不得不说你真是愚蠢。是本宫高估了你,她哪里看得上你这种人。”
高高在上的目光扫下,“至于无用之人如何发落……”就在此时,堂外急匆匆行进一人,近卫首领打扮,走到凤应歌旁边行礼都不及,附耳说了什么。
凤应歌脸色登时一变,转身问罗仁典,“你派人去了雾明山?”
他实在太过声严色厉,罗仁典盛怒中亦不明所以,“殿下此话何意,雾明山发生了何事……”
堂中众人大气不敢出,付书玉伏跪在地上静听,知晓今日这场乱局已到尾声。
果然,那束威压逼人的目光从背上挪开,随即玄色袍裾一转往外走去,步伐匆匆,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鼓噪到暴烈的心脏缓缓平复下来。
这一局,是她赌赢了。
她被人搀着起身,鬓钗在眼前晃动光晕,暗暗掐了一下笙儿的手,脚下一个踉跄,晕了过去。
笙儿先是大惊,继而下跪痛哭:“我家小姐近几日为照顾世子,不眠不休,奴婢劝过多回也不听,身子早已是撑到极限。现在又无缘无故遭此无妄之灾。小姐,你实在是好苦啊……”
罗孜满眼通红,喉口发涩,立马就要带人离去。
见此场面,罗仁典坐不住了,向前几步,“孜儿,此女居心叵测,绝非良善!”
闻言,罗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这些年,他未经父慈子孝之情,也不需有,“我只知若没有她,我早已沉在湖底。也是她病榻前无微不至,照顾喂药。闭眼睁眼皆是她,但是号称我父亲的人却将她逼迫至此。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勿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话落,一行人如来时匆匆,没入院外风雪中。
独留罗仁典怔怔,良久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