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戴着领班名牌的店员出来,很客气地接待了两人,给两人各自递上菜单。
乔方语深吸口气,打开菜单,意外发现,价格居然没有高到离谱的程度。
她学着对面许惩的样子,把菜单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各色的汤底、不同的味碟,她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好在店员很友善,笑笑说今天降温了,来份水牛奶火锅,或者猪肚鸡,都很合适。
许惩瞥她一眼,说点份不辣的吧。
乔方语松了口气,她其实不太能吃辣,但信誓旦旦说了要请客,若是许惩喜欢,她无论如何也是要舍命陪君子的。
菜品很快端上来,炖煮到浓稠的汤底端上桌,鲜香的乳白色雾气氤氲在两人中间。
好像真的如许惩所说的那样,店里所有的店员见了她,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现。
既没有商品推销时过分的亲热,也没有她寻常总遭遇的惊惧或冷眼。
渐渐地她也平静下来,许惩带着她调了蘸碟,有她不认识的酱料,他就直接挥手请来店员,很礼貌地问对方,这款是什么口味,适不适合他们点的汤底。
乔方语学得很快,没几下就明白了涮锅的吃法,许惩看着她很认真地把毛肚片“七上八下”浸入汤料中,唇边带起一点淡淡的笑。
“我去拿点水果。”许惩说着起身。
乔方语很乖地点头,把汤锅下方的火力调小了点儿。
许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乔方语已经快吃饱了,后知后觉地想起——
他可是许家的少爷。
怎么可能没有来过这样的店。
所以,告诉她碗筷不需要自己拿、替她询问店员酱料的味道、甚至请求对方讲解最好味的下菜顺序。
全都是为了她。
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只是用这样的方式,不露痕迹地,保全了她那颗堪堪掩藏在破旧衬衣底下,倔强又破碎的自尊心。
乔方语的眼睛一热。
许惩恰好端着小碟西瓜片走过来:“怎么了?”
她隔着看不太清的迷雾揉了下眼睛:“被热气撩了下。”
许惩放下盘子,语气微沉:“烫到了?让我看看。”
乔方语别过头:“没、已经没事了!”
许惩这才坐下,问:“这顿会不会太贵了?不然我们还是AA。”
乔方语摇摇头,这家店真的不贵,可能是因为晚间特价的缘故,小票上甚至还夸张地加上了一个折上折,最后的价格也不过是自己和奶奶两三顿盒饭的价钱而已。
“我去结账!”乔方语吃完了最后一点餐后水果,规整地把餐碟摆好,起身去收银台买单。
她回忆着为数不多的几次,唐欣雅带她去校外奶茶店的场景。
似乎店员会用扫描仪滴一下她的手机,扣费和到账就在一瞬间全都完成了。
但乔方语的老年机没有这种高级功能。
她用过的最高科技的支付手段,还是爷爷奶奶的医保卡呢。
许惩不在旁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将小票递给收银台后的年轻女孩:“您好,可以用现金吗?”
“好的。”女孩带着职业的微笑,点头,将菜单打印给她确认,平淡地收费、找零,“欢迎下次光临。”
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一点儿意外,就好像她本来就是她遇见的无数个客人中,再平凡普通的一个而已。
或许事实也正是这样。
是她把一切想得太过复杂,畏畏缩缩,逃避又慌张,反而把一切都搞砸。
许惩和她并排走出去,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点懒痞的倦意:“谢谢乔老大请客,撑得明天早饭都省了。”
乔方语正在脑子里过着账,闻声脸涨红一圈:“什么老大。”
许惩笑:“付钱的就是老大啊。”
两人走上街道,深夜的城市边缘渐渐空寂下来,笑声短暂回响,又散在空气里。
在他们身后,收银台的女孩点好乔方语给她的钞票,将等额的钱数转给了方才刚刚加上的微信。
许惩衣袋里的手机又短促地亮了下。
在女孩手边,另一张数额明显几倍于乔方语小票的结账单被她收入了账目册里。
女孩小声嘀咕着:“真奇怪呀,也不知道许少爷玩的什么游戏,居然要我们翻出好几年前的菜单,让那女孩儿按旧价结账。”
“明明他中途就把单买好了啊。”
大概是富人的情趣吧。
女孩没再想,今晚有不少营收,月底奖金也会多一些,她很高兴。
步行街距三中不算远,两人步行回了学校。
“那,再见了,许惩同学。”乔方语站在校门口,挥了挥手,却没动。
许惩简单抬了下手,清瘦的腕骨漏出一截,没正形地笑:“进去吧。舍不得我呢?”
“……”
明明今天经过了那么多事情。
她却偏偏在这一刻埋怨时间,不能逗留得再久一点。
乔方语狠了下心,止住了自己那点矫情的不安,转身刷卡走进了铁门里。
却听见身后传来少年沉沉的一声唤。
她猝然回头。
隔着铁栅栏,许惩探出只手,冷白的指节在保安亭的冷光下压出轮廓分明的影,像是毕加索画里分割的色块。
掌心却是暖的,蜻蜓点水般在她发顶一碰,短暂地沾连上一点清浅的柠檬和海盐香。
他指骨轻轻蹭过她眉心印记,月色温柔,她听见他说:“明天见,阿语。”
——明天见。
不是再见、也不是Goodbye,而是“明天见”。
就好像是一个诺言。
于是分别不再是告别,而是为了等待明天的见面。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瞳瞳那里见过的童话书,《小王子》写,“如果你四点来,那我从三点就会开始感到幸福。”
而她也被相同的期待所涨满了。
心口像是塞满了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