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是汹涌的恐慌,她说她爱他,虽然没有很爱,不过他也并不需要她很爱他,一点点爱就好,太过炽热的爱很容易消耗完,一辈子都维持着对他的这一点点爱就够了。“走吧,我们回家。”他缓了缓嗓子,又一次牵住她的手,比之前攥的更紧,沈思柠甩都甩不掉。
沈思柠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冷漠地和她讲道理,下一秒却直接结束这个话题,抓着她的手就要回家。他这是怎么了?
因为她说不够爱他,生气了?
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生气。
“裴时礼,你一”
“这里人太多,”裴时礼打断她,“有什么想说的,回家再说。”
沈思柠抵不过他的力气,也不能在人来人往的生日宴会上与他争执,便跟着他上车,司机一路开回南岸。回到家,沈思柠路过主卧时脚步未停,裴时礼想也没想地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次卧。”沈思柠疲惫地闭了下眼,“让我安静一个晚上。”
他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不能。
有些事亲眼所见,比想象千万次带来的冲击效果更尖锐。
裴时礼看着她疲倦冷淡的面容,烦闷的郁气涌了上来,但又想到她说的“爱他”,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喉结滚了滚,“我睡次卧,你留在主卧。”沈思柠没有在房间分配上和他争,抬腿朝主卧走,她在空荡荡的卧室里占了几分钟,准备去书房,正要出去就看到推门而入的裴时礼。他没有进来,站在门边看着她,“我去医院一趟,你早点睡。
沈思柠手指一顿,淡淡地应了声:“嗯。”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半分钟,才抬腿离开。
等他走后,沈思柠深吸一口气,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写离婚协议。
敲下“离婚协议书”五个字那刻,她的指尖轻微颤抖着,敲键盘的动作变得吃力。
工作四年,她写过无数份离婚协议,甚至第一次写法律文书,就是离婚协议书,里面模板化的格式和内容,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得起来。[双方因性格不合,导致夫妻感情破裂,无法继续共同生活,已无和好可能,现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前提下.....沈思柠看着屏幕中的字,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他们吵架冷战争执和好,甜蜜温情恣意欢笑,三年的时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让她连下决心都变得犹豫。只是再犹豫,也该做个了断了。
她忽地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个案件,闵语和钱志远,一起生活二十年的人,纠缠许久最后还是分开,闹到对簿公堂。比起闵语的二十年,她的三年显得太短。
脑海里闪现闵语趴在桌子上哭得痛不欲生的表情,沈思柠呼吸一窒,指尖重新放在键盘上,继续写离婚协议。裴时礼到医院时,慕诗情刚做完手术出来,看到他进来,她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Etha......
她的面色仍有些苍白,手上和腿上都打着石膏,让她原本就柔弱的身体更显得可怜。
裴时礼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漠然地看着她,“温蒂,我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告诉过你,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这话你不记得了吗?”慕诗情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哽咽:“...我只是想让你太太帮忙求情,求你不要封杀诗颖,她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她努力十年的心血不应该付之东流。”裴时礼敛着眸,“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感激你,也只有感激,我明确地告诉过你,你的出现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干扰,当年读书的时候我们并不熟,这些年你又是在床上躺着的,所以你可能对我不大了解,我的耐心向来不是很好。他的嗓音始终是温和的,或许是顾忌她刚做完手术,听起来甚至有些温柔,只是再温柔也没法稀释他话中的冷漠,这种不动声色的陈述,比赤果果的指责更让人心寒。她和他只是大学同学,凑巧的是,他们加入同一个社团,几乎是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迷恋一般地爱上他,但她清楚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远,便只默默地在远处看着他。他们不该有交集的,那场改变她一生的车祸,如今想来,不知道是好是坏。
慕诗情闭了闭眼,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对不起,今晚是我没有站稳,与你太太无关,她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我身体恢复,麻烦你送我去美国吧。”裴时礼的语气缓了缓:“嗯。”
“还有诗颖一”顿了下,她无力道,“你能不能不封杀她?”
裴时礼看着她满脸泪水,把纸巾盒递给她,淡声道:“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她靠自己的能力复出,我不会出手干涉。”慕诗情闭了闭眼,眼泪夺眶而出。
他到底是有多在意他的妻子,在意到连慕诗颖都要封杀,生怕新闻上出现她的照片,让他妻子看了过去会不舒服她想到了沈思柠,温柔美丽知性优雅,和他在一起非常般配,大概只有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吧。如果说在今晚之前,她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今晚之后她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
慕诗情睁开眼,努力挤了个笑容:“我明白了。”
事情说清楚,裴时礼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回家的路上,他坐在后车座,抬手捏了捏眉心,又一次想到她说的爱他。哪怕早就知道这一点,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泡在蜜罐里,酸软甜腻,软的发麻。温蒂的事,他承认他做的不够好,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而她仍是爱他的,他会用余生弥补他的错,之前他做了不对的事,她都会原谅他,这次也会原谅他的
因为她爱他。
裴时礼扯了扯领带,让呼吸更加顺畅。
回到家,他没有去主卧,怕吵醒她,在次卧洗漱完,躺在床上睡觉,只是没有她在身边,过了很久才睡着。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裴时礼是猛地惊醒的,看着幽冷阴暗的晨光,大脑突如其来的眩晕,眼前模糊,好似走入荒芜的迷雾。他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待恢复清醒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七点,掀开被子下床。
今天是他和她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她说过会给他一个礼物,上次他二十九岁生日,她故意去外地出差,回来后对他的生日绝口不提,他明白是他的错,她生气很正常。所以才不陪他过生日。
但三周年纪念.....他们约定好,周年纪念日这天,要去海边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