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宏文袖中的拳头捏紧,脸上维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是啊,那些贵公子想要拿出五十两,再简单不过了,但对于我这样的寒门学子,却比登天还难。”他表情一变,笑容一收,又变得忧郁伤神起来,“我有幸入了大儒的眼,可偏偏拿不出银子。”
闻言,江大川和苏氏对视一眼,苏氏惊呼一声,“真的?”
转而比江宏文表情还要伤感难过,“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农家人,哪能拿出五十两来,这般好的机会,四弟也只能错过了。不过没关系,以四弟的才学,就连大儒都能看得上眼,哪怕不去大儒门下学习,也是能有一番造化的!只要四弟静心读书,日后必将出人头地!”
江大川点头附和:“大儒能选中四弟,说明四弟是人中龙凤,就算错过这次机会,也是不用怕的,靠你自己的本事,也能考到功名!”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江宏文张了张嘴,一时间插不上话。
“四弟,你留下吃午食吗?”苏氏擦擦手,说道:“我去准备些好菜,你大哥受伤后,还没见过你呢!难得你能来,一定要留下一起吃顿饭!”
这话绵里藏针,江宏文听出来了,但表情镇定,并没有露出任何尴尬神
色,他温和笑道:“大哥躺在床上,也不能在一个桌上吃饭,我就不吃饭了。”
苏氏失望道:“行吧,四弟读书忙,想来要急着读书。”
江宏文听出这话里赶人的意思,却没接话。
他知道再这般绕圈子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一脸忧郁为难,“大哥,我回村里,是想要筹银子,我真的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能拜入大儒门下的,都能榜上有名。大哥,我这次前来,就是想问你借点银子周转一下。”
此言一出,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江大川低低笑了,那笑声带着嘲弄,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江宏文。
江宏文蹙眉看他。
“四弟。”
“嗯?”
“我且问你,我是你的谁?”
“你这是何意?”
“你回答我,我是你的谁?”
“大哥。”
江大川点点头,“我是你大哥,那再问你,我在外服劳役时,我的妻子和孩子被老宅欺压时,你可曾想起过我是你大哥?”
江宏文抿唇,蹙眉看他。
江大川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继续说道:“我再问你,我受重伤被抬回来,你可曾想起过我是你大哥?”
江宏文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沉了几分。
江大川摇摇头,“没有,你没
有想起我是你的大哥。”
“如今,你缺银子的时候,你却想起来了,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大哥来。”
江宏文猛地站起身,眼神冷厉,“你是何意!”
“我是何意?”江大川与他对视,眼神出奇的平静,“四弟是个读书人,应当知晓礼义廉耻,不必让我把话说得更清楚了吧?”
这话显然在暗讽他不知廉耻!江宏文眼神阴沉,“我是来借银子的,你不借就罢了,何必出言羞辱。”
“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江大川冷声道:“我如今瘫痪在床,若你真顾念兄弟之情,别说问我借银子的事情不会做出来,反倒应该给我送银子来才对!四弟的书”
江大川忽地恶劣笑起来:“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狼心狗肺,不过如此!”
江宏文忽地伸出手掐向江大川的脖子。
在他看来,大哥已经废了,根本躲不开。
江大川却出手挡住了江宏文的手,另一只手飞快的伸出,“啪”的一声,狠狠给了江宏文一巴掌。
江宏文捂住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你竟敢打我!”
“我早就想揍你了。”江大川嗤笑一声:“读书人果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就连我这么一个瘫痪在床
的废人,你都打不过!”
江宏文被激怒了,发了疯的扑过去!
可正如江大川所说,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然江大川现在瘫痪在床,可长年做工的他双臂肌肉紧实,力气大,根本不是江宏文能够打得过的。
“啪!啪!”正反两个耳光。
江大川的手很大,蒲扇般的耳光就足以江宏文喝一壶了,待他握起拳头,那拳头如沙包,被揍一拳,更是江宏文无法承受的。
江宏文被推倒在地,也因此冷静了下来。
苏氏本来是想要帮丈夫的,但看到丈夫占上风,就没上前。
江宏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垂着头,许久,抬起头,竟然露出一个笑容,“大哥,你打的对,是弟弟不该上门借银子。”
原本占了上风的江大川,却因为这个笑容感到背脊发凉
江宏文的笑容越发温和,如沐春风,“今日大哥的每一句教训,我都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好好感激你!”
这显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要表达他记仇了!江大川心头一沉。
“四叔,我倒是要问问,当年为何是你,能去读书?”门被推开,江画走进屋。
阳光在她背后,很刺目,但她的脸却在阴影中,忽明忽暗,看不清晰。
江宏文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你这话何意?”
“何意?原本有机会去读书的孩子接连出事,最后只剩下四叔一人,难道其中就没有蹊跷了?”
“你想说是我加害了他们?只是为了一个去读书的机会?开什么玩笑,那时我才几岁,你想太多了。”
“是不是我想太多,四叔心里比谁都清楚,倘若有揭发你。四叔,你说那些孩子的父母,会相信此事与你无关吗?”
“揭发我?”江宏文不在意道:“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我不怕。”
“人在做,天在看。四叔,缺德事做多了,人就会走背运。”江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时间不早了,四叔也该赶路回书院了吧?”
江宏文知道今日是借不到银子了,深深看了床上的江大川一眼,“今日一切,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