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静谧,只有风卷着落叶的声音。宋家沉浸在一片伤心与冷清之中,门上挂着雪白的幡布,窗户上贴着大大的“奠”字。
宋老爷的棺椁今日清晨入土,所以宋谦作为宋家独女为宋老爷守灵,除了她,她身边还跪着三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一个是模样清秀,杏眼樱唇,长得年画娃娃似的十岁小姑娘;一个是略微有些胖,模样普通却娇憨可爱的小男孩;另外一个白皙俊美,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其他两个孩子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有他咬着牙关不出声,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跪了许久,天色微亮,眼看抬棺的人就要来了,宋谦终于忍不住,她颤动着双唇,猛然看向旁边的三个孩子,大声骂道:“哭哭哭!要不是你们,我爹他怎么会死!要不是为了养活你们他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他不去的话就不会出意外,就不会死了!”
小姑娘被宋谦这么一指责,哭的哽咽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胖男孩哭的声嘶力竭,突然扑到棺材跟前,抱着宋老爷的棺椁,嘶喊着:“爹爹,你别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呵!”宋谦冷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指向胖男孩,声音尖酸刻薄地说:“这个爹也是你们叫的,我才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你们不过是路边捡来的野种罢了,要不是我爹好心把你们带回来,你们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本来救你们也是为了行善积德,没想到你们几个这么命硬,克死了我爹!”
宋谦知道他爹出意外其实并不关几个半路捡回来的孩子的事,但事到如今,她伤心欲绝,难免情绪激动找人泄愤。几个孩子也对此很理解,并不急着解释,垂着头听着宋谦的咒骂。
他们都是宋老爷捡回来的孩子,如宋谦所说,要不是宋老爷他们早就没命了,他们一直心怀感激,当然对宋老爷的女儿宋谦也存着报恩的心思,他们都想着既然来不及报答宋老爷,以后就好好对宋谦,给宋谦当牛做马报答。
宋谦见几人都不说话,目光又落在了俊美男孩脸上,见他一滴泪没流,起身上前愤恨地扇了男孩一巴掌,仰天悲道:“爹,这就是你救的好儿子,你死了,他连几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当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俊美男孩慢慢抬起头,他脸上印着清晰的几个指印,他看着宋谦,缓缓道:“哀莫大于心死,我伤心得眼泪都流不出来。”
宋谦嗤笑一声:“恐怕你们心里高兴着呢,我爹临死前不是分了你们一部分家产吗?这些钱够你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难怪你们哭不出来。我告诉你们,这些钱我一文都不会给你们,等给我爹送了终,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俊美男孩声音颤抖着道:“我们不会要一文钱,只求宋姐姐留下我们,我们无法报答宋老爷的恩情,愿意为姐姐当牛做马报答。宋老爷身故,临死之前的愿望就是让我们保护宋姐姐,就当是完成宋老爷的遗愿。”说罢,少年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眼泪也不受控制淌了下来。
宋谦看得出三个孩子的真情实感,可她就是恨这三个孩子。要不是为了培养他们成才,她爹就不会想多赚点钱,也就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半路遇匪,被带回来时只剩一口气。明明她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可自从他们三个到了这个家,她爹就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他们身上,甚至冷落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宋谦甚至怀疑,她爹是嫌弃她是个女儿,所以想让这几个野孩子继承家业,尤其是这个叫“苏成温”的,他太聪明了,宋谦不得不防。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不会再从她爹口中听到任何的东西。而宋谦也绝对不会让这三个孩子留下来,再呆在宋家。
宋谦暗暗下了决心,等将他爹送殡之后就把三个人赶出去。而这时天也亮了,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阴云密布,看上去随时可能下雨。
吊唁的亲朋已经到了,众人随着送棺材的队伍往山上宋家的祖坟去,都哭的稀里哗啦,还没走到一半,突然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往每个人的脸上砸。
山上一直不好走,如今还下了雨,视线一片模糊,宋谦只能一边擦脸,一边硬着头皮往山上爬。
前方是个陡坡,抬棺材的人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棺材顿时有些倾斜,幸亏没有摔倒,宋谦连忙扶着棺材,一步一坑走的很艰难。
有人抬头看看天,“哎,这是老天爷也为咱们宋老爷伤心呢,宋老爷为人善良,乐善好施,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如今才四十便去了,留下一个孤女,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谦听得一阵酸楚,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也就是这个时候没注意脚下的一块碎石,不小心被绊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面栽倒,因为一直手扶着棺材,整个人便往棺材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宋谦头脑发懵,晕过去时只看见棺材板上的一团血渍。
众人见宋谦摔倒登时手忙脚乱,一边是死去的宋老爷的棺椁,一边是摔得头破血流的宋谦,不知道该顾谁,急的乱糟糟的。
“呀,大家快来帮忙,宋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快醒醒啊!宋侄女!”
“快把她抬回去,哎呦!老天爷,作孽呀!”
……
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雷雨声中,苏成温推开人群,他俯下身子将宋谦打横抱起,如今的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个头已经比宋谦还要高,加上经常习武甚至比成年男子还有力气,抱起宋谦自然不在话下。
抱起宋谦之后,他立刻对小姑娘和胖男孩说:“微微,你去请大夫,胖子,跟我来。”
说罢便立刻带着宋谦朝着山下走去。众人刚才乱了阵脚,如今看一个孩子处事都这般镇定,不禁议论纷纷:
“这孩子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到过,是他们邻居家的孩子?”
“什么呀,这是宋大哥捡回来的孩子,也算是宋大哥半个义子了,原来当亲儿子养的,如今看来倒是养的不错。”
“别说了,宋哥的亲姑娘出事了,谁还顾得上什么义子,咱们赶快去瞧瞧人怎么样吧!否则宋哥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了。”
说着,所有人都立马分工合作,有的人随着棺椁去,有的人下山去瞧宋谦。
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