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得悉的所谓怀恶意者的原因,这对她的脱罪几乎不会有用处。
——仿佛是被拉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舞台,表演一堆自己都不熟悉的剧情。这是一场毫无营养可言的会面,
走在监狱漫长、寂静的走廊,女人独自回想着方才和古美门的对话。
“……江川里美是学校霸凌团伙的首领,当时丹生谷由美有一段时间成为了她们瞄准的对象。原因?我怎么会知道原因——学习成绩太好、不听话、或者太听话,暴力的原因唯一原因只有施暴者的意愿吧……我记得到了高三的时候江川里美换了一个新的目标……是原野吧……好像是这个姓氏……
“……你怀疑丹生谷由美才是写关于‘世纪恶女’这篇报道的那个人吗?我不知道。谁会在意高中的时候完全不认识的同学是否有文学才能?
“……我和丹生谷由美、还有江川里美没有交集……你是说帮助吗?我可不会去管这些事情,我说的‘没有交集’,就是根本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叫过朋友的‘没有交集’。毕竟,我可对那些高中生的小孩把戏可没有任何兴趣——不管是欺凌还是被欺凌,都没有一点兴趣。那个时候的我可是在,非常专心地忙着……我自己的事情……”
……
江川里美、丹生谷由美、大田原和夫。
相比高中这些不相干人、过客一般的故事,安藤贵和想,真正让她记忆着的,或许只有那段高中的少女时光所代表的贫困、孱弱。
但即使是这些,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记起了。
——出生在日本一个典型的底层家庭,就如同神社外被青苔淤泥爬满的台阶一般,是社会的垫脚石,也是永远无法参见神灵说出祈愿的卑微存在。
父亲因为赌博从一个普通混蛋变成一个酗酒、家暴、混迹□□的混蛋,而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虽然爱着女儿,在面对作为丈夫的男人的暴力和控制却根本无能为力,她懦弱地只能在丈夫的拳头下企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两个女儿。
改变这一切的,是“她们”的决定。
“……如果船要沉了,与其一点一点被海水填满船舱,发现即将要被溺毙时却已经失去了挣扎的能力,不如趁着预兆开始的时候做些什么吧——即便是打破即将要沉的船,即使要争抢着木板跳进海里去……”
于是,在父亲与一位年长的寡妇勾搭上的一个月后,母亲被男人打骂一顿后找了借口通知离婚。与之伴随而来的,是抚养权的争执。
跟着身为男人似乎总有一份工作可以糊口但恶习难改,不过出于对于繁衍后代的欲望而想要在身边留住一个女儿保底的父亲;还是只做过家庭主妇,毫无社会生存经验,但因为“母性”和“母职”在丈夫家暴时会拼尽全力保护女儿的母亲——成为了当时她们对未来命运的第一次选择。
她选择了父亲。
也许稍长一些的孩子可以不需要那么多的母爱,而且相比于“失职”的父亲,她足够相信,母亲的爱可以为孩子撑起一片天空。
——其实回想起来,她们或许都抱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让渡了自己觉得更好的生活。
而这样的牺牲和付出注定不会再有第二次。
“お姉ちゃん(姐姐)……不择一切一切手段地去获得成功吧,这是我和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完全忘记彼此的存在吧。不要再有任何的顾虑,不要再有任何的牵挂,不要再为了他人去牺牲付出,做出自己觉得不好的选择。
“……即便路上遇见也不要打招呼,即便一个人坠落也不要试图去拯救。这个世界除了你以外都是陌生人、无关紧要的人,而我和你,除非死亡来临,否则不会‘再见’。”
在单方面抛弃父母之后,她们选择抛弃了彼此。
安藤贵和微微仰头,监狱灰白的墙壁上有一扇很高的窗,可以看到正方形的天空。
在父母离婚之后,因为跟随着赌博、she黑的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跟着父亲混迹在歌舞伎町、赌马场这种地方。感谢那可笑的父爱和职场对男人的偏向,她偶尔能从赚到钱又没有来得及赌光的父亲那里拿到一些钱,让她勉强度过了一段可以称得上“正常”“平静”的时光,一直到成年。
但随着父亲对赌博越陷越深,并开始和black道频繁地打起交道,甚至到最后正式加入涉black事务所,安藤贵和意识到对方正在愈发荒诞和扭曲,并即将走向毁灭,她积蓄着力量离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安藤贵和发现,她所鄙弃的东西似乎正是成功的捷径。
——日本的black帮是被政府承认的合法团体,以日本三大□□之一的金崎组为例,他们几乎掌握了关东一带所有的涉black、涩情、等产业,并且在早期便通过设立企业、投资房地产、IT等行业洗白了大量资金,仅正常纳税便曾缴纳过60亿美元/年。钱和人的集中,伴随而来的便是政坛的拉拢,所以大部分□□都与日本政府有着密切关系,并一定程度上通过这些争取对于己之行业的政策。
一切就像恶性循环。
但对安藤贵和来说,日本未来社会如何,她并不在意。那时的她只知道,那或是通向野心的钥匙。
仿佛天生擅长着玩弄人心的把戏,她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身体、爱情、言语、智慧,做情妇、做参谋、做最可靠的帮手和伙伴……她不择手段,一步一步向上,真正看到了东京black道最上的风景,并成为少数在black帮中真正掌权的女人——即使只是作为头目的情妇。
直到……
被牵扯进试图谋杀德永光一郎(既遂)与其女皋月(未遂)一案,她背叛了自己的律师,当庭承认“谋杀”被判处死刑。
——不过这些都是在她离开□□之后的事情了。
排除掉这小小的失败,安藤贵和想,她确实践行着“不择一切获得成功”的诺言,从未寻找、也从未见过“她”。
或许从开始独立在社会谋生的那一刻,她已隐隐感受到日本社会对女人到底有多么不友好。而她的母亲是一个标准的日本女人,将丈夫当做她的天,就像一直以来日本社会对女人的要求一样,她温顺、听话,柔弱,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