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脸上是火辣辣的热意,手脚却仿佛在冰水里浸泡着,冷到发疼。
从将那把枪和那一把钉子装进包里的一刻起,其实她就有思想准备,知道一旦用上这些东西,就有可能被发现。
而一旦被发现,她将万劫不复。
现在,这一刻真的来临了,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她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恐惧和绝望。
她张着嘴,感觉自己像水中缺氧的鱼。
这之前,她侥幸地以为自己不会暴露的。
再说,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任水心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她,应该不会查到她了,而且也没人怀疑过她,任水心这个蠢女人还一直以为袭击者是外面的人呢。
可她没想到还有那种摄像机。
更没想到,任水心竟然能发现她包里的东西。
证据确凿,故意伤害,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起诉,也知道自己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一切都完了。
她看向在场的那几位,甚至包括她喜欢的那个人。
希望从他们的脸上获得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怀或谅解。
哪怕有一个人能替她说句话。
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无一例外。
好像他们都站在温暖又安全的岸边,只有她在这水深火热之中。
是啊,大家都没想到,她平和的善解人意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怎样阴暗的心。
如果这次没有暴露,她甚至还可以继续掩藏下去。
但她没有以后了……
她的爱情,她的工作,她的未来,她的整个人生……
她稳扎稳打走过来的每一步,在这一刻,化为灰烬,什么都没了。
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啪得一声崩断。
“对!没错!是我!”她冲任水心大喊道,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纠缠裴总,为了搅了这个局,我射伤了夏梨的马!如果有机会,我甚至想杀了你!”
她这番话一喊出来,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一台饮水机发出运行中的嗡嗡声。
任水心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你搅我的局,伤人家夏小姐干嘛?”
她忽然冷笑:“因为她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小助理。我们这样的小角色,是不会有人真正在意的。但足以引起你们的恐慌,结束这趟行程。就算她真的坠马身亡,你是马场负责人,你需要承担责任,说实话,我是很期待你被麻烦缠身的样子。”
任水心拧着眉头看文曦,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敢情是,不敢得罪大人物,就拿小助理开刀。
任水心摇摇头:“你可真是个人啊!”
旁边的夏梨听了文曦的话,也很不是滋味。
她的确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她也是自己人生里的主角啊!
她也是从一点一点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怎么能说牺牲就牺牲,说当炮灰就当炮灰了呢!
正心里憋屈,就听到任水心又说了句:“你的领导不在乎你,不代表人家夏梨的领导不疼她。”
慕北卿和夏梨均是一愣。
两人颇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下意识看一眼对方,又快速把目光转移开了,然后一个轻轻地咳了一声,一个把鬓角长发往耳后捋了捋。
任水心把玩着手里的小钉子,继续和文曦说下去:“这些钉子是你来马场之前就准备好的,你早就想害我了吧?”
文曦冷笑:“当然。本来是想赛马的时候,射伤你的马,可裴总就在我身后跟着,我找不到机会,只好想别的办法。想在你去露营地的路上动手,但你还是和裴总在一起,你们甚至同时乘了一匹马。我也只好另辟蹊径了。”
蹊径就是人家夏梨……
任水心又问:“刚才在露营地,你有机会,怎么不对我下手?”
“我又不傻,周围都是你的保镖,他们24小时巡逻,你这边有任何动静,都会被人发现,不能保证一击致命,我就不会出手,反正我只是不想看见你纠缠裴总。”
任水心气得翻了个大白眼。
“你搅了这个局,难道还能阻止我和他以后见面么?”
文曦咬着唇。
是,她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她总是想着,如果能让裴墨看看,任水心是一个又傲慢又没脑子,又担不住事儿的人,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始终觉得,裴墨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一位废柴大小姐。
任水心有什么啊?
不就是因为她老爸有钱吗?
没有了她老爸,她什么都不是。
“你老说我纠缠他,你怎么不说他缠着我呢!他求婚都是逼着我同意的!”
“既然你那么勉强,为什么不放手?”
任水心想了想:“可能这就是我们的情趣?你这么一板一眼地活着,当然不会懂了。”
杀人诛心,气死人不偿命,任水心向来是擅长的。
眼看着两人又把话题扯到了男女关系上,裴墨按了按眉心,对任水心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
文曦一时没明白他意思,皱了皱眉头。
任水心则拿出手机,对着她晃了晃:“多谢你的坦诚,这份录音我会交给警方,应该能帮他们节省一些审讯时间了。”
文曦咬着唇,但并没有太意外。
从她承认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自己坦白的一切都可能被记录下来。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倒也不太在乎。
任水心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什么远红外摄像机,都是我懵你的,我是开马场的,又不是开野生动物园的,我整一堆摄像机在草里拍马蹄子,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文曦的心,砰的一声,炸开了。
如果她不承认,甚至有可能会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所以啊,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把我想得太愚蠢。”
文曦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