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绫芷在那片礁石上烫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中午才醒过来。
确切地说,她是被弄醒的。
一两只食腐的秃鹰盘旋在她身上,等待她的死亡,同时,它们嘴中发出的叫声难听得像是叫丧。
另一部分则多达五六只,它们落在荆文倒下的尸体上,争相啄食他身上最后的皮肉。
元绫芷摇晃着爬起来,挥舞着手臂将它们赶走。
那些秃鹰受到惊吓,嘴里嘶哑地叫着,离开荆文的遗体后,却并没有飞得很远,而是盘旋在元绫芷周边的地方,伺机再分一杯羹。
她肢体僵硬,缓缓跪在荆文侧边。
元绫芷牵动嘴唇。
“对不起。”
如果当时能沉住气,如果当时能管好自己的嘴,萧家未必会这么了解他们,就不会做这样大的局,荆文也不会死。
都怪她。
元绫芷现在哭都哭不出来,心里的那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一呼吸,就能感受到整个心口的阵痛。
甚至她现在一闭眼,脑子里就瞬间浮现萧承殷提着荆文头的场面。
元绫芷还能想起那天晚上荆文敲着窗户,跟她笑着说:“跟我走啊,温叶臣他们还等我们呢。”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此画上句号。
萧家,那是一家子的豺狼,不惜假戏真做,引温叶臣上钩,而她,就是诱饵。
追溯到源头,是她害死了荆文。
结论一旦成立,心里的那种绝望和愧疚便无可遏止地蒙在心间,挥之不去。
元绫芷想哭,但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了。
她心里知道,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荆文的死,仅仅是个开端。
其实自己早该想到的。
元绫芷心中悲切地想,不要提萧家,就算是王储都不会忍耐她无所事事地被养至终老,她这边迟迟没有变化,王储那边也要拿萧家质问,变相地,就是要压榨出她最后的价值。
萧无烨说出的话是对的,她最后的价值,就是当一个合格的诱饵。
让她不死,不仅是因为从萧家上一代人开始,关于核心晶元的事件极复杂;而且他们也知道,她元绫芷算是她们背后组织的中高层,与高层联系密切。
那若是寻死呢?
元绫芷走到海崖边缘,脚下就是翻滚怒吼的浪涛,它们呼啸着拍打底部的礁岸,冲撞出几米高的浪花。
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必定会粉身碎骨,绝无活路。
她对不住荆文,就算在他冷掉的身体旁说对不起,那也为时已晚,那么就只有自己亲自去到他那边,将这三个字传给他了。
她不能再让荆文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之后重演,否则,她觉得自己到时候真的会疯掉。
然而,就在离边缘几步远的时候,元绫芷的肩膀被人按住。
元绫芷回头看去,是萧无烨的人,这两个人,手腕处还刺着萧家的家族徽章。
一直看守她的人,默不作声地将她摁下去。
元绫芷在户外风吹日晒了两天,现在非常虚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反抗更是轻而易举地被压下。
她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架着,带回了酒庄。
淼丰月酒庄是萧家名下的资产,为了能捕捉到温叶臣一类人,生意都暂停了,专门开设了这个场子给她们做局。
元绫芷看着空荡荡的酒庄,中途碰到了萧梦岚,心里涌上那股恨意。
萧梦岚正要跟着萧承殷去打台球,路上遇见元绫芷,脸上浮现出嘲讽的意思。
元绫芷看着萧梦岚慢慢走近自己,抬手,吝啬地伸出两个指尖,夹住自己垂落于眼前的头发,撩到一边,缓缓上下打量着她狼狈样子。
“呦,回来了呀,”萧梦岚嘴角牵起嘲笑,看着元绫芷:“把自己洗干净,别染上病了添麻烦。”
萧承殷就在离元绫芷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元绫芷没有看他,而是死死盯着面前的萧梦岚,强行压下语气中的虚弱:“不用劳烦你挂心。”
“好,”萧梦岚挑挑眉:“好好活着,等用到你的时候还会叫你的。”
她知道元绫芷现在哪里最疼,就偏要上去踩一脚。
看着元绫芷脸上刚刚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萧梦岚走近一步,近到元绫芷能感受到萧梦岚的鼻息。
四目相对中,元绫芷听见萧梦岚很轻巧地对她说:“死了同党,很难过吧?”
“可惜了那么俊俏的一张脸,无论我们怎么弄,都不肯吐出一个字,跟你一样,怪不得你们能玩儿到一块去,”
看着元绫芷被自己说得情绪激动,肩膀都在发抖,萧梦岚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对了,他的头还在地下室放着,还没有交到王储手里,你再跟他说说话?”
“好了,”萧承殷打断她继续将话说下去,手握住萧梦岚的上臂,将她往回拉:“凌羽清他们估计已经等不及了。”
萧梦岚回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被架着的元绫芷,嗤笑一下:“你想跟他死灰复燃啊?”
“没有。”
萧承殷干巴巴地说。
“我估计你也不会,”萧梦岚跟他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又看向元绫芷:“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我们已经在想办法怎么把你和萧承殷关系破裂的消息散播出去。”
“毕竟他的时间不能在你身上浪费,”萧梦岚说:“等确定消息传遍帝都后,我父亲做主给左家的次女左意娆和他牵线。”
“元绫芷,你懂什么意思吗?”
元绫芷冷冷地听着这一切,她现在听到萧承殷这三个字,回忆起的就只有萧承殷提着荆文的头,被萧无烨携着高高举起。
“你也好,萧承殷也好,甚至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不都被我蒙蔽了五年吗?”元绫芷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讽刺值拉满:
“换句话来说,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吗?你以为这种事能羞辱到我吗?被一个男人‘抛弃’,难道是我的耻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