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这口恶气,奴婢替夫人出了!”
“这……”
浮尘伴着血腥与霉味掠过鼻下,王氏退身半步,捏着鼻子扇了扇,又一脸嫌弃地看向门内。
外头瞧着别院深深、粉墙黛瓦,她便一厢情愿认定院里之人是相公养的外室,而今见门里非但不是她先前以为的软玉温香,反而破败至此……王氏望而生畏,瞄了宋晞一眼,神色迟疑道:“游街示众,会否太过了些?”
“夫……”“咳!”
翠微眼里掠过一丝急迫,正要相劝,门里倏而传来轻咳声。
两人齐齐抬起看,那面色如雪、身娇体柔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两人跟前,揉着泛红的手腕,盈盈站定在明暗交界之地。
觉察出两人的视线,宋晞轻眨眨眼,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徐徐抬起头。
事到如今,她自然看得清楚,眼前两人谁为友,谁有可能成为她摆脱困境的阻力。
翠微的法子虽说粗暴,化阻力为助力,或许也并非不可能。
沾了秋晖的浅眸微微一转,宋晞巧笑倩兮,盈盈福下’身。
“奴家见过夫人……”
后宫女子千般模样、万般姿态。
前世身为公主,无论是否自愿,她见过无数为嫉妒、猜忌蒙蔽双眼的女子,知道人在嫉恨之下会作出何等过激之事,更清楚怎样的言或行会让她们生出误解,继而生出妒恨之心……
宋晞仰头朝向秋晖投落之地,待看清王氏模样,倏地掩口而笑,柔荑摆弄着鬓边发,故作羞媚道:“果真如相、谢公子所说,王夫人是名门之后,平日里最是……”
仿佛适才惊觉话头的不合时宜,她盈着秋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很快柔荑遮口,眼波流转,欲言又止。
让她猜。
猜她和谢逸的关系,猜那半句没说完的话。
——话说一半,最是挠人心。
门外晓风习习,金桂舞婆娑。门内阒然无声,只吐息在沉寂里交错。
刹那而已,王氏的呼吸声陡然粗重。
宋晞眼里笑意不变,揉了揉被铁链桎梏的手腕,若无其事抬起头。
一袭雍容的王家女紧攥着手里金钩银织的丝帕,两眼死死盯着缠绕在她腕上的铁链。
分明已妒火中烧,竟能存着几分理智。
宋晞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铁链。
读懂她眼里依稀尚存的疑虑,宋晞动作一顿,少作思量,又拎起那铁链,一脸羞涩地别开脸,喃喃道:“让夫人见笑,今日不知夫人要来,才会如此失仪……实在是公子他,”脸上泛起一丝羞赧,她抬眸一瞟,又道,“有时想学西厢张生夜半会莺莺,有时想当白蛇断桥一眼定终生……昨儿个走前替奴家戴上了这物事,说是要学七侠五义中的桥段,展大侠破庙救红颜……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花样。”
媚眼流波,丹唇启合,纤纤柔荑缠绕鬓边发,直至对方如有实质的视线几近将她淹没,宋晞收起娇羞姿态,理了理衣袂,不紧不慢道:“夫人切莫怪罪,夫人名门之后,身份高贵不可纡尊,奴家却是无妨的。”
抬眼瞧见王氏怫然作色模样,宋晞脸上笑意愈甚,微顿了顿,继续火上浇油道:“能替夫人和相公解难,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夫人若是不弃奴家身份低微,往后便与夫人以姐妹相称,可好?”
“谁是你姐姐?”
“相公”和“姐妹”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氏霎时脸红脖子粗,一时顾不得门内脏乱,一把夺过翠微手上的铁链,重重一拽。
“哗啦!”
“走!今儿个便让街坊邻居都瞧瞧,这院里住着怎样一只没脸没皮的狐狸精!”
王氏箭步如飞大步在前,翠微连忙跟上。
眼神交汇,两人齐齐轻出一口气。
粉墙黛瓦,流水人家,漫漫秋色无边。
步移景异的别院,一方远望老嵯峨,近观怪嶔崟的太湖石映入眼帘,宋晞步子一顿,倏而惊觉她眼下所在怕已不是京中,而是一处典雅幽静、远离尘嚣的南国别院。
外头如此模样,难怪初来此地时,王氏会误以为院里“豢养”着她相公的外室。
好在前世闲时颇多,她读过不少流传自民间的话本,若不然,今日还不知要如何脱身。
说起话本……宋晞抬眼看向步履匆匆的翠微。
方才翠微唤她圣女,她读过的话本里亦有不少圣女传奇,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那位,当属危邦则入、乱邦必居的靡音族的圣女,云裳。
可云裳并非祈国人,先前也不曾听闻有靡音族人出入祈国的消息。
倘若此时仍是嘉顺朝末,此地仍是祈国,原身不大可能是云裳。
“不知……”
“走!”
宋晞眉心微拧,正欲开口试探一二,王氏突然不耐,拽着铁链朝前重重一扯。
一墙之隔,街市嚣喧陡然清晰。
怕又生变故,等不及王氏吩咐,翠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前,一把推开大门。
“婆婆,这菜怎么卖?”
“阿娘,囡囡想吃糖葫芦……”
“兄台可知松茗楼在何处?”
“……”
纷纷嚣嚷随风而至,宋晞看清一街之隔熙来攘往的早间集市。
她几人所在的别院和集市中间是条青石板铺就的林荫小道,好似不久前刚刚下过雨,别院内不甚明显,梧桐成荫的青石板路却依旧水光潋滟,湿滑得紧。
“夫人?”
见王氏怔在门边不多,翠微眼底掠过一丝急迫,瞟了眼宋晞,上前道:“不如让奴婢来牵?”
不等她碰到,王氏倏地抽回手,仿佛被沾着凉意的秋风唤回了理智,王氏蹙眉看着一街之隔的熙熙攘攘,眼里再次浮出迟疑。
“翠微,这样会不会太过……”
“夫人!”“夫人留步!”
没等她说完,开阔的别院内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回身一看,却是几名身材魁梧的护院,方才不知是为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