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那两盘无人动过的糕点,季无虞仍旧沉浸在宸妃方才那番话的震惊之中。
丘独苏当年把她送进陆府时,挂的就是“虞妩”这个名字,还没等她问清楚原因,丘独苏便消失了。
她对丘独苏向来信赖,一直听他的话规规矩矩顶了三年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宸妃是怎么知道的?
季无虞的心乱得很。
等到牢房门上的锁又一次被打开,季无虞才从种种思绪中扯回来。
不过,
“辜将军?你来探监了?”
辜振越朝她白了一眼,“谁来探监?”
“那你……”
“我是来陪你一同蹲大牢的。”
季无虞:?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跟在辜振越一旁的狱卒不停地擦着自己的汗,极其忐忑地朝辜振越试探着问道:“您确定好了就住这间吗,那边可能比这儿安逸些。”
“都蹲牢了,还求个屁的安逸。”辜振越没什么好语气,“这儿再差,难道还比西塞差吗?呔!”
狱卒被他这闷头一反问,直接吓得哆嗦了,“那将军您就在这好好待着吧,小的们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便麻溜地把门锁住,跑出去了。
“不是,”季无虞震惊地问道,“您这,是什么情况啊?”
辜振越朝她冷笑一声,“在下有幸成为辜家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身陷囹圄的,有姑娘您的大半功劳。”
季无虞一听这话,更是惊讶,凑过去挽着他的手,跟狗腿子似地追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辜振越假笑两声,愤愤不平道:“我就不该给你那酒!”
季无虞一时间自责极了,“辜将军,我真没想到会牵连到你。”
“算了,你也不必这般自责。”辜振越朝她摆了摆手,见她不懂,又道,“我估摸着也有临弈的意思。”
“和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走去草席那收拾了个还算比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了下去,问道:“你这没点东西吃吗?”
“拜托!辜将军,咱俩是来蹲大牢的,不是来这体察民情的。”
虽是这般说,季无虞还是把方才宸妃给她的点心包在手绢里递过去。
辜振越瞅了眼,眉毛一挑,“哟,这刑部大牢里伙食还挺不错的,临弈送来的?”
季无虞一愣,稍加思索糊弄道:
“便宜辜将军了。”
辜振越听了接过便想吃,送嘴里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调侃了一句,
“应该不会有毒吧?”
季无虞白了他一眼,“若有毒,吃我就毒死,不吃我就饿死,早晚的问题罢了。”
辜振越了然一笑,
“你现在对自己死这件事情倒是看得挺开啊。”
季无虞本还一脸坦然,霎时间就如死灰一般,
是了,季无虞死得成,她死不成。
她会按照宸妃所暗示的那样,继续以“虞妩”的身份活下去。
“不过呢……我劝你也不要对祁临弈太大的信心。”辜振越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两块,又补充道,“毕竟他这人一向算得精。”
“这……和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季无虞有些不明白。
“你给他惹了这么多事儿,还指望着能给你擦几次屁股?”
季无虞冷笑一声,半点真情都懒得流露,“那我看来我是死定了!”
辜振越把自己嘴角的渣渣舔了干净,眼波中都含着笑,看向季无虞,“不过……”
“无虞姑娘,本将军想和你赌一把。”
…………
栖梧宫。
大殿上安静得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楼影伫立在祁言身边,如同雕塑一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收集好了?”
楼影点了点头,把那些资料呈了上来,说道:“这些都是裴沛培私下里贪赃枉法,罔顾人伦的实证。”
祁言应了一声。
“那主人想什么时候去递呈给裴大人。”
祁言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收回捻着页脚的手,拿起季无虞的那枚小铜钱,不停地摩挲着。
俄而恍惚间,脑中涌上了许些回忆。
…………
“那日我给你的小铜钱,还在不在啊?”
祁言看着桌案旁忽然探出的小脑袋,颇为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口是心非道:“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窝,怎么?”
季无虞看着还挺不好意思,扭捏道:“没什么……只是,那是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既然是重要之人所赠,又为何要送给本王?”
祁言这话里暗藏着零星几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当然,
季无虞从来不会让他得意。
“心血来潮罢了。”
“那你是要讨回去吗。”
季无虞好似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好,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妥。”
“那日我问你,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拿了枚铜钱便来敷衍本王,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祁言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本书,翻开内页,把那枚铜钱取了出来。
“这有什么不妥,你懂我什么意思,不就行吗?”
祁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求得事事圆满,仍葆心中坚韧,季无虞,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说罢,便把那枚铜钱扔到了她面前。
季无虞眼看着这枚铜钱在桌案上打了一个小转,最后咣当一声落地,朝着上头一面的印的正是“景祐通宝”四个字。
“谁和你说这是我了。”季无虞把那枚铜钱收回,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祁言轻笑一声,凑近了她,说道:“和我说句实话,本王便不去怪罪你把这送来的东西又要回去的事。”
季无虞眼神闪烁,最后又是一笑。
“谁说我要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