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竟不知何以为家,就是如今家里,也只有臣孑然一身,幸好如今,还有娘娘愿意听臣絮叨了。”
她想起自己身边亦是只剩下自己,似有触动,“那你为何不把令尊令堂接来,也好过孑然一身嘛。”
他摇了摇头道,“臣的父母毕竟年迈,况且他们的根都在松奉县,亦是不想远离。”
她纵然想起他幼时被拐一事,便问,“我听过燕无畏,提过你曾被拐多年,那你跟令尊令堂感情深厚吗?”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及此事,沉吟半晌才道:“母亲因我被拐,早已神志不清,偶尔认得我,偶尔又把我当做别人,至于父亲,这么多年对母亲不离不弃,教书育人,养家糊口,十分不易,他们好像都老了许多,我是想亲近他们,可却不知该如何做……”
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倒也不必如此伤感,你如今已经功成名就,又与父母重逢,只要尽自己所能去修补那段缺失的亲情,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多谢。”
二人又半是真心半是虚假地说了一回话。
从这里眺望过去,整座皇城尽收眼底,眼下已经过了亥时,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大冬夜的,除了呼啸的北风,更是寻不出别的声音来,没想到乾礼宫的方向骤然亮了起来,那暖色像是游龙似的,一点点传开来,紧接着,夹道、宫门处也逐渐亮起了灯 。
她立即绷紧了身子,警惕道,“乾礼宫出事了。”
魏邵观察着游龙的方向越来越近,没有接话。
“你快走。”她伸手去搡他,然而他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屹然不动地坐在那里。
没想到廊庑下骤然亮了起来,有人声越走越近,“娘娘睡下了吗?”
仲夏的声音传进了屋里,接着,门被打了开来,仲夏提着一盏羊角灯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嘉月的床边道,“娘娘,皇上驾崩了。”
“什么?”嘉月一把坐了起来,身上的斗篷便滑落到了腿上。
仲夏看着她腿上的斗篷,又望向洞开的槛窗,似有所悟,却什么都没有说。
嘉月知道隐瞒不了她,不过眼下,这事不是重点,她又问了一遍,“皇上当真驾崩了?”
“是,德海公公说的,不会有假。”
皇帝驾崩,皇子尚年幼,宫里便只剩嘉月为尊,嘉月必须主持大局,于是让仲夏取来早已制好的素服换上,头发也梳成了单髻,仅仅在鬓边簪上一朵白花。
“你也去换上素服,即刻知照后宫一众妃嫔,以及皇子们换素服,前往乾礼宫。”
仲夏应喏前去,魏邵这才翻过槛窗走了进来。
嘉月摁了摁眉心,没心思再理会他,“燕王这就回吧,再等几个时辰,还要劳烦你一起主持大局呢。”
魏邵勾了勾唇道:“臣恭贺娘娘如愿以偿。”
她回以一笑,“也仰仗燕王相助嘛……”
“臣和娘娘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么见外做甚?罢了,臣还是先行告退吧。”
嘉月不再理会他,径自开门走出了内殿,把德海召了过来,“让几个机灵点的太监给大行皇帝小殓,设帷。”
德海应声而去。
皇帝仙游,宫里各司自然得忙碌起来,燕申仍懵懵的,除了痛哭流涕,也做不了什么,嘉月虽是头回处理丧事,可先前见多了,又有祖例在前,因而倒也不迷糊,一桩桩一件件地操点着,也没行差踏错。
到了寅初三刻,天边星子寥落,东面逐渐泛起了浅浅的蟹壳青,雪沫子无声地落了下来,最后演变成棉絮一般的雪片,北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像是小刀割肉似的疼。
嘉月吩咐门楼击鼓鸣钟。
忍冬给她又披上了云狐皮制成的大裘,白色的软毛被寒风吹拂,痒斯斯地在她颊边舞动着。
仲夏给她的手炉换了新炭,春桃则奉上了一盏滚烫的六安瓜片。
她举目看着浩瀚苍穹,眼里不见悲色,反而因为那盏热茶,满腹满腔都沸腾起来,再过不久,天一亮,朝堂必定又是天翻地覆,可是这一回,她什么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