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莫止日夜兼程,赶到松奉县老家时,见家门口已挂了白幡,最坏的结果就这么当头一棒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疲惫的脸上刷的一下就白了,手脚无力地滚下了马,几步便走进了小院里,还没看到人影,唢呐的哀鸣便透过凝固的空气飘入他的耳。
“阿娘。”
“阿娘……”迈入灵堂,看到前来吊唁的亲戚,以及中间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木,他的双腿一下子没了力气,重重地跪倒在棺木前,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阿邵。”魏青雄蓦然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在他跟前停下脚步,“你母亲她……走失了三天后,我们才在东湖上发现了她的……”
他说到最后,愧疚地捂住了脸,失声痛哭起来。
燕莫止眼里的光霎时湮灭了,仿佛又堕入那个黑黢黢的寒洞里。旁人不知,可他心里却清明的很,倘若不是他的出现,又怎会发生这场无妄之灾?
说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替那个未曾谋面的魏邵尽了他的责任的,可是……
他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脖子仿佛千斤重,他再也无颜面对眼前这个人。
良久,他的头顶传来一道哽咽的声音,“阿邵,节哀吧。”
阿邵。魏夫人也叫他阿邵。
明明他不是魏邵,可这个名字已经伴随了他那么多年,好像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里,再也分不开了。
他一寸寸地仰起头,望向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眸里闪过一丝惊愕,他不明白,到了这份上,他为何还愿意叫他一声阿邵?
明明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可以揭穿他的身份,可是他没有,他依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燕莫止愈加惭愧地抬不起头来,嗫嚅道,“是阿邵来晚了,我应该早一步接你们进京的……”
魏青雄的声音很平静,“不,这只是一场意外。”
周围的人都回过神来,跟着劝道:“请摄政王节哀。”
他闭上了眼,抬袖揾去脸上的泪痕,忽地一张莹白如玉的脸闪过他的脑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他还得继续查下去,绝不能让那群人逍遥法外。
他的指骨攥得咔咔响,薄唇也逐渐抿成了一线,而后郑重地朝着棺木叩下了三个响头。
他默默地在心里起誓道:阿娘,您安息吧,我会定会为您报仇雪恨。
按律法规定,凡父母亡故的朝廷官员,必须卸职丁忧三年,按眼下这个境遇,燕莫止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继续追查的,这也是那些人真正的意图。
嘉月接到信时,心中亦是一恸。
这一次,从上而下,实在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倘若真相曝光,又有多少人要上断头台,为了集体的利益,他们自然要想尽办法,阻止他彻查下去。
纸包不住火,到了第二日,朝臣纷纷上书,要求摄政王放下手中的要务,回家丁忧。
嘉月无法,只能应了下来。
郦延良站出来道,“老臣以为,既然摄政王卸了手中的公务,必然需要有人接手,陈尚书在户部任职多年,除了他,又有何人能当此重任?”
其他人皆附和。
“臣惶恐,恳请等摄政王回来再议。”
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嘉月顺着声音望过去,见那人面容俊逸,身姿如松,原来竟是顾星河。
他一出口,亦有部分廷臣跟着附议。嘉月秉着拖一时是一时的想法,直接摁住不提,下次朝会再议。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天后的朝会,又出现了一桩大事。
青州暴雨大半个月,山体滑坡,好几个村落都被淹没,到处都漂浮着人和牲畜泡得发肿的尸体,然而,雨一直不见停,当地又爆发了瘟疫,如今的瘟疫愈演愈烈,连附近几个镇都有人陆续感染。
嘉月便当机立断,派官员转移民众,修建防洪堤坝,拨下钱银物资赈灾,并要求监察院督察,按时汇报灾情……
然而雨一直不见停,就在宫外突然出现了一种声音,说青州洪涝,实则老天发怒,因古往今来,只有金鸡报晓才是正道,如今牝鸡司晨,阴阳颠倒,才会灾害频繁,若继续下去,整个国家都回陷入水深火热中。
话虽没直指嘉月,可这“箴言”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从前,她就是因此而被阿弟贬为庶人的,而今时隔多年,她竟然又听到了这句话。
廷臣原封不动地把话搬了过来,料想还能用此话来威胁她,然而她听后只是轻轻一笑,“凡事都有源头,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在国难面前,还想着瓦解朝堂关系,给朕查!”
话音刚落,诸臣皆默,唯有一人俯首道,“臣愿为圣淑分忧。”
嘉月倒也爽快,“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谢京尹。”
由于太后答应得太快,其他的臣子心里浮起疑惑,对于这局势是越发猜不透了。
郦首辅眼睛几不可查地一眯,目光向他右后侧的谢滔扫去,只见谢滔身姿挺拔,眸光坚定,仿佛对于旁边的眼神浑然未觉。
原来曾谢滔是郦首辅的小女婿,没想到小女儿受不了丈夫一忙碌起来,就几日不着家,一气之下写了和离书回了娘家,而这谢滔也没有挽回这段婚姻,就这么恢复了单身汉的日子。
郦首辅知道自己女儿向来骄纵,原本以为是两人打打闹闹,没想到几日过去了,谢滔竟也不打算接她回去。
于是私下里拉下脸面来邀了谢滔相见。
郦首辅有三个女儿。从前,他总是将三个女婿对比,而他心里最看中的莫过于这个小女婿,谢滔为人谦逊,洁身自好,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郦首辅明白自己小女儿的性情,能容得了她的人,并不多。
可如今,谢滔竟与她断了关系,作为父亲,少不了为儿女的婚事担忧,于是,郦首辅亲自斟了一杯酒代替女儿向他道了歉。
可没料到,谢涛却是笑了笑,“郦首辅不必为她道歉,此事原本就是我的过错,既然我公务繁忙,家里的事总是顾及不到,也难怪她会生出诸多怨气。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如同和离书上